次日清晨天微微亮,林昊便带着数千军士来到敌军中军帐外百步左右的位置。
随后太史慈便带着一群臂力强劲的颍川军神射手,在盾牌掩护下,将数枚用布包裹的物件,奋力丢向敌军营帐方向。包裹在半空中散开,一柄带有焦痕的环首刀和一枚铜制令牌“哐当”一声,砸在了辕门前不远处的空地上。
就在贼人对林昊一行人的行为感到疑惑的时候,营寨外响起了颍川军士整齐划一、刻意拉长了声调的嘹亮喊声,如同战歌般穿透晨雾,传入每一个贼军耳中:
“嘿!山里的狼,城下的狗,偷鸡不成蚀把米喽——!”
“周大帅,真‘英勇’,带着兄弟烤火炉——!”
“两千精锐化飞灰,令牌大刀送回头——!”
“尔等计谋已败露,早晚授首悬竿头——!”
极尽嘲讽的打油诗在营地上空回荡,许多贼兵听得面面相觑,惊疑不定,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柄熟悉的环首刀和令牌上。
正带着亲兵巡视营地的王疤脸闻声快步赶来,拨开人群,一眼就认出了地上那柄刀——那正是周帅从不离身的百炼刀,刀柄上缠着的犀牛皮和特有的缺口,他绝不会认错!再看那令牌……王疤脸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升起。
但他毕竟是积年的老匪,深知此时军心绝不能乱。他强压心中惊骇,脸上瞬间堆起怒容,大步上前,一脚将刀和令牌踢到一边,对着周围越聚越多的贼兵厉声吼道:
“都看什么看!没听见这是官军的奸计吗?弄把破刀,刻个烂牌子,就想扰乱军心?做梦!”他环视众人,声色俱厉,“周帅奉密令外出公干,岂是这些狗官军能算计的?再有敢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老子认得他,老子的刀可不认得他!都滚回去待着!”
在王疤脸的积威呵斥下,围观贼兵虽将信将疑,但也只得悻悻散去。王疤脸迅速弯腰,用布将刀和令牌重新裹好,紧紧攥在手中,脸色阴沉地朝着中军大帐快步走去。
掀开帐帘,王疤脸发现那位“先生”依旧端坐主位,似乎对外面的喧哗毫不在意。他上前几步,将包裹轻轻放在案几上,低声道:“大人……这,这是周帅的随身兵刃和令牌。外面官军在喊……周帅他,恐怕……”
男子缓缓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包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周帅行事不力,折了兵马,你暂且下去吧,约束好部下,莫要自乱阵脚。”
王疤脸心中疑窦更深。周帅带走的可是两千最精锐的老兄弟,一夜之间全军覆没,连信物都被人送回来了,这位大人怎么如此平静?他张了张嘴,还想追问后续该如何应对,是战是撤,却忽然感觉到帐内气氛有些异样。
他眼角余光扫去,心头骤然一凛!不知何时,主帐两侧的阴影中,悄然立着七八名全身笼罩在黑色劲装中的陌生护卫。这些人气息沉稳绵长,眼神锐利如鹰,手都似有似无地搭在腰间兵刃上,与营中那些咋咋呼呼的贼兵截然不同,带着一股子冰冷的、训练有素的杀气。
王疤脸对上“先生”那双深不见底、此刻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又感受到那些黑衣护卫无形的压迫,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抱了抱拳,干涩地说了声“是”,便低着头,怀着满腹的惊疑与不安,退出了大帐。
帐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男子脸上的平淡瞬间化为恭敬,他起身,转向帐内一侧巨大的山水屏风,躬身行礼:“大人。”
脚步声轻响,一人从屏风后缓步踱出。身形瘦削,面色略显苍白,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精明与算计的光芒,正是董卓麾下首席谋士——李儒,李文优。
李儒走到案几前,拈起那枚带着焦痕的令牌,指尖摩挲了一下,又看了看那柄环首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尉氏县火攻,全歼两千奔袭之敌,反手将信物掷还营中,辅以攻心之策……此子不仅麾下有太史慈、典韦这等猛将,更有能识破偷袭、将计就计、善用火攻与人心的谋士。有勇有谋,根基渐稳,反应迅捷……不错,不错。”
他将令牌丢回桌上,对那男子道:“岳父大人交代的试炼,至此,算是合格了。这林昊,确有成为一方豪杰的潜力,也初步证明了其有能力在乱局中立足,甚至……搅动风云。”
那男子垂首问道:“那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这些贼人,经此打击,军心已乱,恐难再战。是否……”
李儒摆摆手,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这些棋子,本来就是为了测试林昊成色,顺便搅乱陈留、消耗各方而布的局。如今目的已达到大半,他们也失去了价值。是时候,让岳父大人来‘收拾残局’,摘取最后的果实了。”
他踱步到帐边,仿佛能透过帐篷看到外面纷乱的贼营:“传信给岳父,陈留贼军久战疲敝,内部分裂,军心涣散,正是出兵一举荡平、收取全功之时。至于林昊那边……打完仗,岳父自然会以‘感谢援手、共商平叛’的名义,与他‘好好’谈谈。”
“是,大人,属下明白。” 男子恭声应命。
李儒转身,目光似乎再次投向了林昊营地的方向,脸上那抹笑容变得有些玩味,低声自语,仿佛在隔空对话:“林昊啊林昊,第一场考题,你答得不错。但不知接下来,岳父亲自为你准备的‘谢师宴’和‘新考题’,你又会如何应对?这场戏,接下来才更有看头……”
屏风微动,李儒的身影再次隐入其后,仿佛从未出现过。大帐内,只剩下那位“先生”和摇曳的灯火,以及一个即将被西凉铁骑踏入,命运彻底走向终结的贼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