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县城回来,手里的那半盒头疼粉像烙铁一样烫手。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但比头痛更甚的是心里的寒意。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完那几里乡路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女儿苏梅那不耐烦的神情和刺耳的话语。
回到家,她连灶房都没进,直接瘫倒在了炕上。
身体一阵阵发冷,心口堵得厉害,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头。
昏昏沉沉中,她睡了过去,或许是不愿再想,或许是身心俱疲。
苏父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院子里静悄悄的,灶房冷锅冷灶,他觉得奇怪,推开卧房门,看见妻子和衣躺着,以为她是白天去县城累着了,便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自己去简单弄了点吃的。
直到儿子苏小明下晚自习回家,苏母还没醒来。
苏小明觉得不对劲,进屋想叫醒母亲吃饭,却听到母亲呼吸粗重。
他伸手一摸母亲的额头,顿时吓了一跳
——滚烫!
“爸!爸!你快来,妈发烧了!”苏小明急忙喊道。
苏父冲进屋里,一摸妻子的额头,也慌了神。
妻子身体一向还算硬朗,这样昏睡不醒还发高烧的情况很少见。
他一时没了主意,还是苏小明提醒:“爸,快去请赵婶子来看看!”
邻居赵婶子热心肠,被请来后仔细看了看苏母的脸色,翻了翻眼皮,又问了问情况。
她摸了摸苏母的脉,叹了口气:“烧是有点烧,但依我看,这病根不在身上,是在心里。郁结于心,气不顺,才引得外邪入了体。没啥大毛病,你去村东头找张老头抓点解郁安神、清热散寒的草药回来煎了喝,发发汗,静静心,应该就没事了。”
草药煎服后,苏母后半夜发了身大汗,热度渐渐退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她终于悠悠转醒。
只觉得浑身酸软,头脑却清明了不少。
一睁眼,就看到丈夫趴在炕边打着盹,眼底带着青黑。
儿子苏小明也搬了个小凳子守在门口,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她轻轻动了一下,苏父立刻就惊醒了,看到妻子睁着眼,顿时松了口气:“孩儿他娘,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们了!”他的大嗓门也惊醒了苏小明。
“妈!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不舒服吗?”苏小明赶紧凑到炕前,满脸担忧。
看着丈夫和儿子关切的眼神,苏母先是有点懵,随即昨日的委屈和寒心瞬间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苏父一看妻子哭了,顿时手忙脚乱:“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还疼得厉害吗?别哭别哭!小明,快去,快去叫医生!”
苏小明也急了,转身就要往外跑。
“别!回来!”苏母赶紧出声,声音还有些沙哑。
她伸手拉住儿子的衣角,又看向丈夫,“你们不要去,我没事……真的没事。”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止住眼泪,却收效甚微:“就是……就是心里有点难过,堵得慌……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她没法开口说,这病是因为被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儿伤了心。
那份失望和寒心,夹杂着对过往偏心的些许悔意,复杂得让她难以启齿,只能化作无声的泪水。
苏父似乎猜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只是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想开点,啥都没身体要紧。”
苏小明也懂事地去倒了杯温水来:“妈,喝点水。”
喝了水,缓了口气,苏母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丈夫和儿子的关怀像暖流,稍稍驱散了心中的寒意。
但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远在京城的苏寒。
那个从小就没得到过她多少温暖,却早早自立,甚至最后还把房子留给了家里的小女儿。
对比昨日苏梅的冷漠,苏母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她忽然很想听听苏寒的声音,想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可她又犹豫了,过往的疏离和此刻的自责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