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茶的热气还在陶碗沿绕着圈,小念指尖刚碰到碗底的暖,脚下的草地突然颤了颤——不是之前冻土余孽弄出的冷震,是带着梅香的轻颤,像地脉在呼吸。
“怎么了?”青禾正给最小的孩子剥糖,糖纸刚撕开,手里的糖就晃了晃,“地脉又闹脾气了?”
影主突然攥紧册子,指尖在“梅刃破冻”那行字上划过,眼神沉下来:“不是闹脾气。”他往禁地门后的方向看,活墨主芯的暖雾竟又飘了出来,黑雾里的梅枝影子绷得笔直,像在指着什么,“是地脉底下有东西要出来——镇梅司秘典里写过,梅岭地脉藏着柄‘守梅剑’,得等‘暖满岭、印归位’才会应召。”
“守梅剑?”小念握着梅枝的手顿了顿,腕间“归”字金纹突然发烫,梅枝上的墨色小果子竟亮了起来,像颗迷你的小太阳,“是仙剑?”
话音刚落,地脉的震动突然变急,远处的梅林里传来“簌簌”声,不是雪化,是梅枝在往禁地的方向弯,像在朝拜。沈砚突然按住小念的肩,指了指她脚下的草地——草叶间的暖光正往中间聚,聚成道淡金色的纹路,和她腕间的金纹一模一样,“是在找你。”他声音很稳,掌心的镇梅印暗纹也亮了,“归梅印是钥匙,你得引它出来。”
小念还没反应过来,活墨主芯的黑雾突然往她脚边飘,梅枝影子缠上她手里的梅枝,像在推她往前。孩子们吓得往后退了退,最小的那个攥着半颗糖,小声问:“小念姐姐,是好东西吗?”
“是来帮我们的。”小念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再站起来时,眼里已经没了慌。她想起阿婆煮茶时说的“梅岭的东西,都认心”,便深吸口气,握着梅枝往地脉暖光最浓的地方走——每走一步,脚下的金纹就亮一分,梅枝上的绿芽也跟着颤,像在和地脉应和。
“要怎么引?”青禾把糖罐揣回怀里,手腕上的血契红纹也醒了,“要不要我用糖霜引引?上次黑冰就怕这个。”
“不用。”影主翻开册子,指尖点着页泛黄的插画——画里是个穿蓝布衫的人,手里握着枝梅,脚下的地脉暖光里,柄剑正往上冒,“得喊它。”他抬头看小念,眼神里带着点郑重,“不是喊名字,是喊你心里的‘守’——守梅岭,守身边人,剑会听见。”
小念攥紧梅枝,掌心的汗浸进枝桠的纹路里。她看着身边的沈砚——他掌心的暗纹正和地脉暖光连在一起,帮她稳住气息;看着青禾——他往她脚边撒了把糖霜,暖香裹着梅气,像在护着她;看着影主——他手里的册子亮着,插画里的人竟和她此刻的样子慢慢重合。
“我知道了。”小念闭上眼,心里念着阿婆的茶灶没被冻着,念着孩子们手里的糖一直甜,念着活墨主芯的暖雾不用再躲在门后,念着梅岭的每朵花、每根草都能好好开、好好长。腕间的“归”字金纹突然爆发出光,顺着梅枝往地下钻,她对着地脉的方向,轻声喊:“剑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只有阵清越的梅音,像雪落在梅瓣上的脆响,又像剑在鞘里醒过来的轻吟。
地脉暖光突然往中间聚,聚成道金色的光柱,从草地里冲了出来——光柱里,柄剑正慢慢往上浮。不是冷硬的铁色,是泛着淡金的暖,剑身上刻着圈梅纹,从剑柄绕到剑尖,梅纹里还缠着点活墨主芯的黑雾,像和主芯早就认识。剑柄是用梅木做的,上面还留着片小小的蓝梅瓣,和小念发现的那片一模一样。
“真的是守梅剑!”青禾跳起来,刚要伸手碰,剑身上的梅纹突然亮了亮,道暖光弹开,却没伤他,只是把他手里沾着糖霜的指尖烘得更暖,“哎,它还挺客气!”
沈砚突然往前踏了步,指着剑的方向:“小心!”
众人抬头,只见远处梅林上空,飘来缕淡灰的雾——是之前冻土余孽散掉的残雾,竟没彻底化,此刻正往守梅剑的方向扑,像要缠上剑身。
“还敢来!”影主的断针飞出去,却被残雾绕开了——这雾比之前的灰雾更阴,竟能躲断针的梅香。残雾转眼就到了剑下,刚要碰剑,守梅剑突然颤了颤,剑身上的梅纹爆发出光,把残雾逼得往后缩。
可残雾没退,反而聚成个小小的冰傀儡,手里攥着半截冰杖,往小念的方向冲——它是想抓小念,逼守梅剑放弃抵抗!
“别过来!”青禾往前挡,手腕上的血契红纹亮起来,梅瓣往冰傀儡身上撞,却被傀儡的冰杖扫开,冰碴子溅到他手背上,瞬间冻了层薄霜。
小念看在眼里,心里一急,伸手往守梅剑的方向够——她刚碰到剑柄,股暖流就顺着掌心往胳膊上爬,和归梅印的金纹缠在一起。守梅剑像懂了她的意思,突然从光柱里飞出来,落在她手里,剑身上的梅纹亮得刺眼。
“用剑脊拍它!”影主急喊,“守梅剑的暖能化所有阴冻,别用剑尖,伤不着傀儡里的残雾!”
小念点头,握着剑柄,手腕轻轻一翻,剑脊对着冰傀儡拍过去。没有寒光,只有道暖光从剑脊上散出来,碰到冰傀儡的瞬间,傀儡身上的冰就“滋啦”化了,里面的残雾没了依托,被暖光裹住,转眼就散成了梅香。
冰碴子落在地上,被青禾撒的糖霜裹着,慢慢化了水,渗进草地里,竟催出了颗小小的梅芽。
守梅剑在小念手里颤了颤,像在邀功。她低头摸了摸剑柄上的蓝梅瓣,瓣儿还是暖的:“谢谢你啊。”
“它认你了。”沈砚走过来,看着剑身上和小念金纹呼应的光,“守梅剑有灵,只认真心守梅岭的人。”
影主把册子翻到新的一页,笔尖沾着梅汁,写了行字:“第五十年,梅剑应召,守岭护人”,旁边画了柄剑,剑柄上飘着片蓝梅瓣,还画了个小小的糖罐,和青禾怀里的一模一样。
活墨主芯的黑雾飘过来,缠上守梅剑的剑穗,像在和剑打招呼。小念握着剑,往地脉的方向走——她能感觉到,剑想回地脉里去,不是躲着,是要守着地脉的暖。
“你要回去吗?”小念轻声问,剑身上的梅纹闪了闪,像是点头。她松开手,守梅剑慢慢往光柱里飘,顺着暖光回到地脉里,只在草地上留下道淡金的纹路,像个小小的印记。
地脉的震动停了,梅林里的梅枝也慢慢直起来,风里的梅香更浓了,还带着点剑身上的暖。
“小念姐姐,剑还会出来吗?”最小的孩子凑过来,手里的糖已经化了半颗,沾在指尖上,“我还想看看它。”
小念蹲下来,擦了擦孩子指尖的糖渍:“会的。”她往地脉的方向看,暖光还在草叶间闪,“等梅岭需要它的时候,只要我们喊它,它就会来。”
青禾突然掏出颗墨糖,塞进小念手里:“阿婆说这个能记暖,你拿着,下次喊剑的时候,说不定糖香还能帮你引它。”
小念握着墨糖,糖的暖混着刚才剑的暖,从掌心一直传到心里。沈砚递过陶碗,梅茶还温着,她抿了口,甜意里竟多了点剑身上的淡香。影主把册子递过来,让她在“守梅剑应召”那行字旁边画个小梅花——她画的时候,腕间的金纹亮了亮,和册子上的梅花慢慢重合。
孩子们又闹了起来,追着梅瓣往梅林里跑,青禾跟着跑过去,怕他们摔着。影主坐在草地上翻册子,阳光落在他的册子上,字里行间都透着暖。沈砚站在小念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地脉的方向,掌心的暗纹偶尔和她腕间的金纹碰一下,像在说“都好了”。
小念摸了摸发间的蓝梅瓣,又摸了摸手里的墨糖,突然明白影主说的“剑应召”不是指剑来了,是指梅岭的暖、梅岭的人、梅岭的念想,都连在了一起——只要这些还在,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喊一声“剑来”,守护的力量就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