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死了!
那声暴怒的咆哮刚落,屋内便传来一阵骨骼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声。
不过转瞬,屋子的房门砰的一声被大力踹开,耶律烈浑身戾气地走了出来,他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脸颊上一道鲜红的血痕从眉骨划到下颌,更添几分狰狞。
只见他单手揪住程玉的衣领,像丢垃圾般将人从屋子里甩了出来。
程玉的身体重重摔在木木吉脚边,衣不蔽体的身躯上满是挣扎的痕迹,脖颈处有着一圈紫黑的指印,双眼圆睁,早已没了声息。
铜簪还攥在她手心里,却早已经折断成了两截。
“木木吉,这个该死的女人太不懂事,敢对本将军动刀子,被我捏断了脖子。”
耶律烈抹了把脸上的血,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说踩死一只蚂蚁,随即目光带着一抹审视地盯着木木吉沉声开口问道:“你不会有意见吧?”
木木吉的目光落在程玉圆睁的眼睛上,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下一秒,木木吉脸上的悲戚便被一层谄媚的笑容覆盖,他弯腰踢了踢程玉的尸体,语气带着嫌恶:“如此不知死活的女人,死了就死了,怎会劳烦大将军问我的意见?她敢伤您一根汗毛,就是千刀万剐也抵偿不了!”
说着,他仿佛才刚看见耶律烈脸上的血痕,眼睛一亮,立马屁颠屁颠地凑上前,抬起自己的袖口就往那道血痕上凑。
谄媚的笑容,透露出了他对耶律烈的讨好。
“滚滚滚!一身泥味,别脏了本将军的脸!”
耶律烈嫌恶地挥手拍开他的手,后退半步,眼神里满是不耐。他肩头的伤口还在疼,此刻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木木吉这副上赶着讨好的模样,反倒让他又生出几分莫名的烦躁。
木木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随即又立马堆起讪笑,乖乖收回手,垂首侍立在旁:“是是是,末将唐突了,大将军,您的伤口得赶紧处理,末将这就去给你传军医?”
他低头的瞬间,眼底的谄媚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恨意与决绝。
程玉的尸体还躺在脚边,那道紫黑的颈印像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耶律烈,这笔血债,我记下了。
活了这么多年,木木吉还从未这般憎恨一个人。
虽然他与地上的这个女人也不过是初次见面,但女人的决绝和保护她的态度,让他不由得心生感动。
耶律烈没再看他,转身朝着亲卫吩咐:“把这女人的尸体拖去喂狗!再传军医来,另外,通知各营,三更天拔营,提前出发!”
“遵命!”亲卫们齐声应下,上前拖起程玉的尸体,朝着院外走去。
木木吉站在原地,听着尸体拖拽过地面的摩擦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将所有的悲痛与愤怒,都死死藏进了心底最深处。
如今耶律烈要提前出发,三更天到天亮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林洛远在黑水城,就算收到密信,也根本来不及赶过来阻拦。
紧迫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木木吉的大脑在极致的压力下飞速运转。
拖延,必须想办法拖延!
可怎么拖延?
故意扰乱军营秩序?
不行,只会被耶律烈当场砍杀。
谎称军备故障?
耶律烈只需派亲卫一查便知,反而会暴露自己。
他眉头紧锁,目光闪动,心脏砰砰狂跳,却始终抓不到一丝头绪。
“木木吉!”
耶律烈的怒吼突然从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木木吉浑身一凛,连忙转身躬身,脸上瞬间堆起恭顺的笑容:“末将在!”
耶律烈捂着包扎好的肩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你立刻去辎重营,清点清楚粮草和水囊,若是都已整备齐全,便带着辎重队先一步出发!”
“是!大将军!”
木木吉高声应下,垂在身侧的手却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狂喜!
他眼底瞬间闪过一抹亮的惊人的光,几乎要藏不住。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草原行军的铁律。
耶律烈上次战败后粮草本就匮乏,如今仅剩的这些粮草,就是他行军的命脉。
若是这些粮草出了岔子,别说提前出发,就算是原地待命都难!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躬身行礼:“末将保证办妥,绝不让粮草出半点差错!”
“最好如此。”
耶律烈冷哼一声,眼底的怀疑又淡了几分。
让木木吉去管粮草,既是信任,也是最后的试探。
粮草是大军的根本,若是木木吉真有二心,必然会在粮草上动手脚,到时候他正好将计就计,彻底清除这个隐患。
木木吉自然读懂了这层深意,却丝毫不惧。
他转身快步走出院子,随即却又回头望了一眼,眼底的谄媚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冷笑。
他又何尝不知,这是耶律烈对他的另一种试探。
可惜,他并不会傻傻地直接对粮草动手,这不是明摆着给耶律烈留下把柄吗?
所以在前往辎重营的路上,木木吉已经开始盘算。
火攻太明显,容易被当场抓获。
下毒倒是隐蔽,可起效慢,而且一时半会他也找不到那么多的毒药。
最稳妥的办法,是制造一场看似正常的意外。
比如让驮粮的马匹受惊狂奔,将粮草撒得满地都是。
这样既能拖延时间,又能把自己摘干净,更不会因此引起耶律烈对他的怀疑。
想到这里,木木吉加快了脚步,辎重营的轮廓已在前方浮现,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没过多久,辎重营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络绎不绝的马匹的嘶鸣声,紧随着整个辎重营便陷入了一片混乱。
马匹四窜,粮草倾洒得满地都是。
辎重营的匈奴兵更是乱做了一锅粥,而此时的木木吉却是满脸慌乱不停地嘶吼指挥着。
“快!安抚受惊马匹,减少损失!”
就在这时,耶律烈带着亲卫策马赶来。当他看见营地里马匹狂奔、粮草狼藉的景象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翻身下马后,二话不说就朝着木木吉走去。
“砰!”
一声闷响,耶律烈暴怒中一脚踹在木木吉胸口,将他踹翻倒地,厉声怒喝道:“木木吉,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耶律烈踩着他的后背,弯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咆哮着,“我说过,辎重营出半点问题,我就砍了你!你就是这么给我办差的?”
冰冷的刀身贴着皮肤,木木吉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丝,脸上却满是委屈与惶恐:“大将军饶命!是末将失职!可这实在是意外,方才清点时还好好的,不知怎么草料堆里突然冒出一群马蝇,直往马鼻子里钻,才惊了这些烈马啊!末将已经尽力阻拦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散落的草料堆,那里果然有几只被惊马踩死的马蝇。
这是他早就备好的后手,就是为了应付此刻耶律烈的盘问。
周围的辎重营的匈奴兵也连忙上前求情:“大将军,木木吉大人确实尽力了,这惊马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料到……”
闻言的耶律烈,手中弯刀又往下压了几分,刀刃划破皮肤,渗出一丝血珠。
他死死盯着木木吉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说谎的痕迹,可木木吉眼底只有纯粹的恐惧,没有半分慌乱。
这一刻,耶律烈的怒火稍稍压下了些许。
难道……真的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