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酉时三刻,日头西沉。
海龙屯西营空地,八百余名被强征来的老弱男子瑟缩在寒风中,周围是手持利刃、面色冷硬的土兵。高台上,杨应龙一身戎装,声音通过传令兵回荡:“朝廷大军压境,欲屠我播州!今夜,本官将请动先祖庇佑,神火降世,涤荡妖邪!尔等皆为我播州子民,当尽一份力——待会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得惊慌,不得喧哗,静心祈福!”
台下人群鸦雀无声,只有压抑的喘息和低低的啜泣。
地宫深处,祭坛已彻底被暗红色的光芒笼罩。黑袍老者站在池边,双手高举,口中吟唱着艰涩古怪的音节。池中物质翻滚如沸,五根石柱上的符文已完全亮起,投射出的五芒星图案在空中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从虚空扯入一丝丝肉眼可见的灰黑气息,汇入池中。
“时辰将到……时辰将到……”老者眼中狂热几乎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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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惊澜军大营。
五队人马已悄然出发,融入暮色山林。林惊澜与陈芷兰、韩灵儿及二十名最精锐的亲卫,也向着海龙屯核心堡寨后山潜行。
慕容婉登上指挥高台,望向南方。天际,一轮浑圆的月亮正缓缓升起,边缘带着一丝不祥的暗红。
“传令,全军擂鼓!弓弩手向前推进至一箭之地,火箭准备!步卒列阵,呐喊助威,做出总攻态势!”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骤然响起,惊澜军营地火把通明,无数士兵齐声怒吼,声浪如山崩海啸,直扑海龙屯第二道防线。火箭如雨点般腾空,划过夜幕,落入碉楼石垒之间,点燃了木质结构,火光顿时映红了半边天。
“敌袭——!全军戒备!”碉楼上的土兵将领嘶声大喊,所有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北面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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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五里,废弃矿洞。
第一队“陷阵营”在两名“听风阁”机关师的带领下,已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洞口四名守卫,潜入洞中。洞内深处,暗红色的光芒从石缝中透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与血腥味。
“就是这里!”领队的机关师指着前方一处被人工加固的石壁,壁上刻满扭曲的符文,正中嵌着一块不断渗出血珠的黑色晶石,与地宫祭坛上那块如出一辙,只是小了许多。
“炸了它!”队长低喝。
两名工兵迅速上前,将特制的火药包固定在晶石周围。就在这时,石壁后方忽然传来一声非人的嘶吼,整个矿洞剧烈震动,石屑簌簌落下!
“快退!”
众人疾退数丈,引信燃尽——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中,石壁崩塌,黑色晶石炸成碎片!同时,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啸从崩塌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重创。暗红色的光芒骤然大盛,随即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冒着黑烟与热气的坑洞。
“撤!”队长果断下令,小队迅速退出矿洞。
几乎在同一时间,西南、东南、正西三个方向的潜入小队,也分别遭遇了守卫与诡异现象,或强攻、或智取,陆续破坏了对应的阵点符文或晶石。每一次破坏,海龙屯地宫中的黑袍老者便会身体剧震,喷出一口黑血,池中暗红物质的翻滚也会出现一瞬的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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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正,月升中天。
林惊澜一行已潜至后山禁地边缘。这里守卫果然最为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且皆是杨应龙的亲兵精锐。
“王爷,硬闯必惊动里面。”亲卫队长低声道。
林惊澜看向陈芷兰。陈芷兰会意,深吸一口气,眉心黑印缓缓亮起。她双手结印,一股无形的波动悄然扩散。前方百步内的数十名守卫,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与心悸,眼前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黑影从地下钻出,顿时阵脚大乱。
“就是现在!”林惊澜低喝,身形如电射出,长剑出鞘,寒光过处,血花绽开。二十名亲卫紧随其后,如同利刃切入牛油,瞬间撕开防线,直扑禁地中央那座看似普通的石屋。
石屋门前,四名身着诡异黑袍、脸上涂满油彩的祭司拦路,口中念念有词,手中骨杖挥舞,带起阵阵阴风。
“装神弄鬼!”林惊澜冷哼一声,紫阳真气全力运转,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毫芒,长剑化作一道惊雷,直劈而下!
“嘭!”首当其冲的祭司连人带杖被劈飞,骨杖碎裂,黑袍燃起金色火焰,发出凄厉惨叫。其余三名祭司大惊,但林惊澜的亲卫已如狼似虎扑上,刀光剑影间,尽数授首。
一脚踹开石屋沉重的铁门,一条向下延伸、深不见底的石阶出现在众人眼前。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焦灼气息,扑面而来。
“下面……就是核心。”陈芷兰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眉心黑印跳动得厉害,“它在……愤怒……因为外围点被破坏……”
“走!”林惊澜毫不犹豫,当先踏入。
石阶蜿蜒向下,墙壁上每隔十步便有一盏长明灯,灯火却是诡异的暗红色。越往下,温度越高,空气也越发灼热粘稠。
足足走了近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中央,正是那座沸腾的血池与五芒祭坛!只是此刻,五根石柱的光芒已黯淡大半,且明灭不定,池中物质的翻滚也显得暴躁而紊乱。
黑袍老者披头散发,七窍流血,却仍疯狂地挥舞着一柄黑刃,不断将身后木笼中关押的俘虏拖出,刺心取血,投入池中。池边已堆积了上百具干瘪的尸体。
杨应龙站在祭坛边缘,看到林惊澜闯入,先是一惊,随即疯狂大笑:“林惊澜!你竟敢闯到此地!也好,正好用你这摄政王的精血魂魄,助圣火之源彻底苏醒!”
他猛地转头对黑袍老者吼道:“快!用他!”
黑袍老者眼中闪过极致的贪婪,骨杖一指林惊澜,嘶声道:“圣火……吞噬他!”
池中暗红物质骤然暴起,化作一道粗大的、如同触手般的血焰,直扑林惊澜!
“王爷小心!”陈芷兰尖声叫道,同时双手猛地向前一推!她眉心黑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同样暗红、却带着她自身意志的火焰喷薄而出,迎向那道血焰!
两股同源却截然不同的火焰在半空对撞,没有巨响,只有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与恐怖的能量波动!陈芷兰闷哼一声,嘴角溢血,身体摇摇欲坠。
“芷兰!”韩灵儿急忙扶住她,银针连刺。
林惊澜眼中寒光暴涨,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掠过十丈距离,长剑直刺黑袍老者咽喉!
老者大惊,骨杖横格。“铛!”金铁交鸣,骨杖应声而断!剑势不绝,直透咽喉!
“呃……”黑袍老者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锋,身体软软倒下。
几乎同时,池中暗红物质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整个地宫剧烈震动,顶部石块簌簌落下!五根石柱接连炸裂,池中物质疯狂涌动,一个模糊的、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虚影,在池面上方缓缓凝聚!
它“看”向了陈芷兰,也“看”向了林惊澜,散发出无尽的饥饿、愤怒与……贪婪。
“它要……彻底狂暴了……”陈芷兰颤声道,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王爷……给我争取一点时间……我能……感觉到它的‘核心’在哪里……”
林惊澜横剑而立,挡在她身前,面对那恐怖的眼球虚影,声音沉稳如磐石:“好。”
地宫之外,月正当空。慕容婉听到后山传来的沉闷轰鸣与大地震动,知道最后的决战已经开始。她紧握银枪,望向那片被不祥红光笼罩的山坳。
“王爷……一定要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