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的回答，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都激起了不同的波澜。陈铮眼中是预料之中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刘佳佳是瞬间的绝望和更深的痛苦；而王凯自己，则感到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带着血腥味的平静。
“很好。”陈铮没有任何废话，对“键盘”点了点头。“键盘”立刻从银色手提箱里拿出一个薄如蝉翼、如同皮肤贴片般的设备，还有一个小巧的注射器。
“这是临时身份标识和生命体征监测贴片，贴上。”陈铮将贴片递给王凯，“注射器里是快速代谢的追踪纳米剂，注射后72小时内，我们的卫星能在复杂环境下锁定你的位置。这是最后的安全保障。”
王凯没有犹豫，接过贴片，按照指示贴在左臂内侧，微凉的触感传来。然后撸起袖子，让“键盘”将透明的液体注入静脉。轻微的刺痛感后，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开。
“从现在开始，你们处于神龙特战队的保护性监管之下。”陈铮的语气带着铁血军人的不容置疑，“‘键盘’会留下，负责这里的电子安全。外面有我们的人布控。没有允许，不得离开这间屋子。断绝一切非加密通讯。食物和水会有人送来。刘佳佳，”他看向脸色苍白的刘佳佳，“利用这段时间，把密钥残片的全部破译资料、你对‘秃鹫’据点防御模式的所有记忆、以及‘蜂巢’可能的内部结构推测，整理成详细报告。这是命令。”
刘佳佳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当她对上陈铮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时，所有的抗拒都被压了下去。她现在是“协助者”，不再是拥有自主权的队员。她只能艰难地点点头：“…明白。”
陈铮又看向王凯：“至于你，王凯先生。你的‘训练’从现在就开始了。任务很简单：活下去，并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按下按钮。这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临危不乱的意志力、快速的反应，以及对指令的绝对服从！接下来的48小时，将是你的‘淬火’时间。”
他示意“键盘”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模拟程序界面。“键盘”解释道：“这是‘蜂巢’核心区域的简化模拟。我会随机生成各种突发状况——守卫巡逻路线变更、警报触发、遭遇战、甚至人质危机…你需要做的，就是根据耳机里接收到的指令，在规定时间内，抵达虚拟的‘信号注入点’，按下虚拟按钮。每一次失败，都会让你更接近现实中的死亡。”
屏幕上出现了复杂的迷宫般的通道，闪烁着代表守卫的红点、代表监控摄像头的蓝点、以及代表目标的绿色光圈。王凯戴上“键盘”递过来的降噪耳机和VR眼镜，瞬间被投入一个冰冷、充满金属质感和红色警报光芒的虚拟空间！紧张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第一次模拟，开始。”耳机里传来陈铮冰冷的声音。
王凯只觉得心跳骤然加速！他强迫自己冷静，看向前方复杂的通道。耳机里突然响起急促的指令：“左转第三通道！避开巡逻队！快！你只有15秒！”
王凯下意识地按照指令向左冲去！虚拟的身体无比沉重，动作笨拙！刚冲到第三个通道口，一队全副武装的虚拟守卫正好迎面走来！
“发现入侵者！”刺耳的警报响起！虚拟守卫举起了枪！
“失败！”陈铮冰冷的声音宣判。虚拟场景重置。
第二次模拟。王凯在一条直道上奔跑，耳机指令：“前方岔路右转！有监控死角！”他奋力奔跑，眼看快到岔路口，头顶一个摄像头突然转动，红色的扫描光束扫了过来！
“卧倒！”指令响起。王凯反应慢了半拍！
“滋滋！”虚拟的电流击中感传来，屏幕一黑。
“失败！”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王凯在虚拟的世界里一次次“死亡”。被守卫射杀，被监控发现电击，触发警报被围困，甚至因为跑错方向而超时…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剧烈的喘息让肺部如同火烧。虚拟的死亡带来的心悸感无比真实。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陈铮冰冷的“失败”和“键盘”面无表情的数据记录。
刘佳佳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她看着王凯在虚拟世界里笨拙地奔跑、摔倒、一次次“死亡”，看着他脸上因紧张和挫败而渗出的汗水，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她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这本该是她承受的一切！是她将本该属于她的地狱，拖拽到了王凯身上！
愧疚、心疼、恐惧…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她几次想冲过去阻止这残酷的“训练”，但陈铮冰冷的眼神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看着，记着王凯每一次的挣扎和痛苦。这是她的债。
时间在虚拟的枪声和警报声中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王凯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失败，他的动作从最初的笨拙慌乱，到后来逐渐变得沉稳、果断。他开始学会观察守卫的巡逻间隙，学会利用地形掩护，学会在指令下达的瞬间做出近乎本能的反应。虽然依旧会犯错，依旧会“死”，但频率在降低。
他的眼神也在变化。最初的恐惧和茫然被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所取代，如同被投入熔炉反复捶打的铁胚，在痛苦中褪去杂质，逐渐显露出内在的韧性。
又一次高难度模拟。王凯在错综复杂的管道间攀爬，躲避着密集的巡逻和扫描。耳机指令不断变化，语速极快：“上方通风口！钻进去！左移五米！跳下！前方十米右转！隐蔽！巡逻队经过！…好！就是现在！冲刺！目标点在你正前方！按下按钮！”
王凯如同离弦之箭，从藏身处冲出，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个闪烁着绿光的虚拟按钮！手指狠狠按下！
“嘀——！任务完成！耗时：2分17秒！评级：c-！”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没有“失败”！成功了！
王凯瘫倒在虚拟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模糊了VR眼镜。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和微弱的、劫后余生般的喜悦涌上心头。c-，虽然是最低评级，但他做到了！在虚拟的地狱里，他第一次完成了任务！
他摘下VR眼镜，视线有些模糊。客厅里，陈铮依旧面无表情，“键盘”在记录数据。而刘佳佳，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中没有泪，只有深不见底的心疼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温柔。
王凯看着她，扯出一个疲惫到极点的笑容，声音沙哑：
“看…我还没那么差劲，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