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晨光,因为路垚和白幼宁的到来,添了几分生气,也驱散了白婉清脸上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她借口去洗漱,暂时离开了病房,留下空间让乔楚生与好友说话。
水龙头里冰凉的水扑在脸上,稍微缓解了眼眶的肿胀感。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血丝,发丝也有些凌乱,是她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可奇怪的是,心里却不再像昨夜那般空茫恐惧,反而被一种沉甸甸的、带着暖意的踏实感填充着。
她回到病房时,路垚和白幼宁已经识趣地准备离开。
“婉清姐,哥就交给你了!”白幼宁冲她眨眨眼,笑容里满是促狭和祝福。
路垚则拍了拍乔楚生没受伤的那边肩膀,语气难得正经:“好好养着,案子的事有我。等你回来,请你喝酒。”
乔楚生笑着点头。
送走两人,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气氛似乎比之前更多了一丝微妙的、心照不宣的亲昵。
护士进来给乔楚生换药。当纱布揭开,露出那道缝合后依旧狰狞的伤口时,白婉清的呼吸又是一窒,下意识地别开了眼,手指悄然收紧。
乔楚生倒吸着冷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还分出心神,用目光无声地安抚她。
换完药,乔楚生因疼痛和疲惫,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白婉清没有离开,就坐在床边守着。阳光缓慢移动,从床尾爬到床头,将他沉睡的侧脸勾勒得格外清晰。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高挺的鼻梁,略显干燥的唇瓣,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乔楚生再次醒来,是被一阵细微的响动和隐约的食物香气扰醒的。他睁开眼,看见白婉清正背对着他,在小茶几前忙碌着。她微微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从一个保温食盒里往外盛着什么,动作依旧带着点不惯做这些事的生涩,却异常专注。
“醒了?”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身,手里端着一个白瓷小碗,碗里是熬得软糯喷香的白米粥,上面还点缀着几丝嫩黄的蛋花和碧绿的菜末。“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些流食。我让家里厨房熬的,很清淡。”
她走到床边,将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他受伤的左肩,又看了看他惯用的右手。“你……自己能吃吗?”
乔楚生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带着点无措的关切模样,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他故意皱了皱眉,声音带着点虚弱的沙哑:“好像……不太方便。左手动不了,右手一动,好像也扯着伤口疼……”
这话半真半假。伤口确实疼,但还不至于连勺子都拿不动。
白婉清信以为真,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她看了看那碗粥,又看了看他“虚弱”的样子,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认命般地抿了抿唇,重新端起了碗。
她在床边坐下,用瓷勺舀起一小口粥,仔细地吹了吹,确定不烫了,才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
整个过程,她的脸颊都染着一层薄薄的红晕,眼神专注地看着勺子,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乔楚生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泛红的耳根,顺从地张开嘴,将那一勺温热的粥含了进去。米粥熬得恰到好处,软糯香甜,带着食物最本真的温暖,顺着喉咙滑下,一直暖到了心底最深处。
他慢慢地咀嚼着,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她脸上。
一口,两口……
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瓷勺偶尔碰到碗沿的细微声响,和他吞咽的声音。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她喂得专注,他吃得安静,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吃到一半,乔楚生忽然低声开口,打破了这片静谧:
“婉清。”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叫她。没有了昨夜的急切与痛楚,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温柔的郑重。
白婉清舀粥的动作一顿,没有抬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等我伤好了,”他看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正式开始,好不好?”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山盟海誓,只是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询问。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心动。
白婉清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胸腔。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沉默在蔓延,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就在乔楚生以为她又要用沉默或者别扭的话搪塞过去时,她终于,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但那确确实实是一个点头。
随即,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迅速舀起一勺粥,再次递到他嘴边,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羞赧和一丝强装出来的镇定:“快吃,要凉了。”
乔楚生看着她红透的耳根和低垂着不敢看他的眼睛,胸腔里被巨大的喜悦和满足填满。他没有再逼问,只是顺从地张开嘴,咽下那勺粥,然后,嘴角控制不住地、大大地扬起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灿烂得晃眼,带着孩子气的满足和属于男人的笃定。
阳光正好,粥的温度也正好。而他的心,在经历枪林弹雨、生死边缘之后,终于找到了最安稳、最温暖的归处。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乔楚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