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生那句“正式开始”和白婉清那个微不可察的点头,像一道无形的契约,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悄然锚定。虽无大肆宣扬,但某些变化,已如春雨润物,细密地渗透进彼此的生活。
乔楚生在医院的第三天,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白婉清依旧每日前来,有时带着家里厨房精心炖煮的补汤,有时是几份需要他过目的、与后续调查相关的简单文件。她不再像最初那般慌乱无措,照顾他时动作依旧带着大小姐特有的、不太熟练的细致,却自然了许多。
这天下午,阳光暖融融的。白婉清正坐在窗边看一份报纸,乔楚生靠在床头,目光却落在她沉静的侧影上。
“幼宁昨天来看我,说外面有些风言风语。”乔楚生忽然开口,语气随意,眼神却带着几分试探,“都在传白家大小姐衣不解带,守在巡捕房乔探长病榻前。”
白婉清翻动报纸的手指一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乔楚生看着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那点忐忑变成了暖融融的笑意。他知道她最重声誉,平日里行事极为谨慎,如今却任由流言发酵,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委屈你了。”他低声道。
白婉清这才放下报纸,抬眼看他,眼神清亮:“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可委屈的?倒是乔探长,平白惹上这等‘攀附名媛’的嫌疑,怕是于你名声有损。”
她这话说得一本正经,眼底却藏着一丝极淡的狡黠。
乔楚生闻言,忍不住低笑出声,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脸上笑意却未减:“我乔楚生一个码头出来的粗人,能‘攀附’上白大小姐,那是祖上积德,旁人羡慕还来不及,算什么有损?”
他话说得直白又坦荡,带着江湖人的爽利,反而让白婉清有些招架不住,耳根微热,重新拿起报纸,遮住了半张脸。“油嘴滑舌。”
正说笑着,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来的是巡捕房的几位老资历的探长和队长,提着果篮和营养品前来探病。他们一进门,看到坐在窗边的白婉清,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带着敬意的笑容。
“乔探长,您好些了吗?”
“白小姐也在啊。”
众人寒暄着,态度比往常更加热络了几分。他们与乔楚生谈论着案情后续和巡捕房的事务,言语间,对白婉清也自然而然地带着几分对待“自己人”的尊重,不再仅仅是客气地称呼“白小姐”。
白婉清安静地坐在一旁,并不插话,只是偶尔在他们提到某些涉及银行或资金往来的细节时,会抬眼看向乔楚生,两人目光交汇,无声地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懂的信息。
探病的人识趣地没有久留,很快便告辞离开。送走他们,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乔楚生看向白婉清,笑道:“看来,我这‘名分’,算是过了明路了?连这帮老伙计都看出来了。”
白婉清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平淡,却没了以往的疏离:“乔探长身在病中,还是少想些无关紧要的事为好。”
虽未直接承认,但那默认的态度,已让乔楚生心满意足。
又过了一会儿,白家的佣人送来干净的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佣人态度恭敬地对乔楚生道:“乔探长,大小姐吩咐,这些都是按您的尺寸新准备的,若有什么不合用,您尽管吩咐。”
乔楚生道了谢,待佣人离开后,他才看向白婉清,眼神柔软:“连尺寸都知道了?”
白婉清正端起茶杯喝水,闻言被水呛了一下,轻轻咳嗽起来,脸颊飞起两抹红云,瞪了他一眼,却没什么威力:“……我不过是根据你往日所穿衣着,大致估算的。乔探长若觉得不合身,不穿便是。”
看着她难得露出的羞恼模样,乔楚生只觉得伤口都不那么疼了。他知道,有些涟漪,一旦荡开,便再难平息。而这名为“情意”的涟漪,正以他从未想象过的温柔方式,将他紧紧包围。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带着承诺的力度:“很合身。谢谢你,婉清。”
白婉清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喝着茶,那氤氲的热气,似乎也蒸腾到了她的眼底,一片暖意盎然。
这“名分”带来的涟漪,不止在外界,更在两人心间,一圈圈,荡漾开去,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