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墨白跪在泥地里，掌心的人皇印还在渗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不放。他喘了口气，把背包往身前一拽，指南针从侧袋滑出来，指针已经不动了，稳稳指向密林深处。
“这玩意儿总算靠谱一次。”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右眼金纹抽搐了一下，残识蹦出一行字：【友情提示：你现在走路像喝断片的考古队员，建议扶墙前进。】
他没笑，反而更清醒了。
河面上漂着的那些尸体早就沉了，可血水没退，反而越积越厚。忽然间，水面泛起涟漪，一张张扭曲的脸再度浮现，全是刚才那些修士残影。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扑人，而是缓缓转向，面孔拼成一个清晰的箭头，直指对岸那片黑压压的林子。
“等等。”许清歌撑着膝盖站起来，左眼猛地亮起琥珀色，“它们……在指路？”
“不是幻觉吧？”阿依娜靠在萧寒玥肩上，声音发虚，“我连蛊虫都快养不起了，还能看见免费导航？”
叶玄音没说话，只是将青铜尺轻轻点向水面。尺面微震，一圈淡金色卦象浮起，映出水中灵魂流动的方向——无煞气，无死结，反倒有种近乎虔诚的牵引力。
“它们想带我们去某个地方。”她低声道，“而且……很急。”
萧寒玥冷笑一声：“亡魂引路？听起来像诈骗电话开头。”
“可我们现在有别的选择吗？”姬无月抱着断琴，琴弦忽然轻颤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它也在动。”
东方墨白盯着那箭头看了三秒，突然笑了：“行吧，反正命也不值钱了，再信一次老祖宗。”
他撑着地面起身，一把捞起背包甩上肩。刚迈步，脑袋嗡地一沉，头皮火辣辣地疼起来。残识弹窗疯狂刷屏：【警告！精神力耗尽，头秃风险等级：SSS】。
“闭嘴。”他低声骂，“等这事完了我直接去植发。”
五人踉跄踏上对岸，脚底踩进湿滑的腐叶堆，每走一步都像陷进沼泽。林子里静得离谱，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梢时发出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背后低语。
血水中的箭头每隔十步就重组一次，像是在动态修正路线。东方墨白走在最前，右手按着人皇印，左手时不时摸一下指南针，确认方向没偏。
“你们发现没？”许清歌突然开口，“这些树……长得太整齐了。”
众人停下。两侧古木笔直参天，间距几乎一致，树皮呈暗灰色，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像是被人用刀刻过。
叶玄音指尖掠过最近一棵树干，青铜尺微微发烫：“这不是自然生长的林子，是阵法残留。”
“难怪空气这么闷。”阿依娜打了个哆嗦，“跟进了谁家祖坟似的。”
话音未落，她腕间的半截骨铃突然“叮”了一声。
所有人警觉回头。
阿依娜怔住，低头看着那根残铃，又摸了摸袖口。下一瞬，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蛊虫从她衣袖钻出，翅膀一振，竟自行飞向左侧一棵巨树的树洞。
“它……自己动了？”她喃喃。
“它认得路。”姬无月轻声说，“或许，那是它的家。”
东方墨白没多想，几步冲到树洞前蹲下。洞口不大，边缘焦黑，像是被雷劈过。他伸手探进去，指尖触到一本硬壳册子，封面裹着黑皮，潮湿冰冷。
就在他碰到书的瞬间，右眼金纹轰然炸开，残识狂闪：【叮！检测到高危级文物——《控魂蛊真解》（残卷），是否共鸣？】
“是！”他在心里吼。
画面瞬间涌入脑海——三百年前，一座血池前，巫族长老跪地祷告，手中捧着一颗跳动的黑色蛊核。一名少年被铁链锁住，双眼空洞，任由蛊核植入胸腔。画外响起古老咒语：“以魂饲蛊，以血铸将，控其心志，永世为奴。”
紧接着，画面一转，那少年披上血红鳞甲，手持双头血刃，成为九重天的刽子手。
“血罗刹……”东方墨白猛地抽手，脸色发白，“他不是自愿投靠玄霄的，他是被制造出来的。”
“什么意思？”许清歌皱眉。
“他是实验品。”东方墨白攥紧那本禁书，“巫族用活人炼蛊，把他改造成杀人傀儡，还埋了十二守将的灵力当后门——所以清歌你能看穿他的血脉印记。”
林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萧寒玥握紧霜魂剑，眉心朱砂印微微发暗：“也就是说，当年背叛人皇的，不止玄霄一个？其他人……也被动过手脚？”
没人回答。
风穿过林间，树叶沙响，仿佛在替那些说不出话的灵魂作证。
阿依娜靠着树干，望着那只停在树洞边的蛊虫，忽然笑了：“它还记得回来。”
“你还能操控它吗？”叶玄音问。
“不能。”她摇头，“但它听我的。只要我还活着，它就不会彻底叛变。”
东方墨白低头翻看那本禁书，纸页泛黄脆裂，字迹用朱砂写成，歪歪扭扭如同爬虫。翻到中间一页，上面画着一副人体经络图，心脏位置标着一个符文，旁边注释：“噬魂蛊王宿主，唯见同类方启灵性。”
他心头一跳，抬头看向阿依娜：“你的蛊王……是不是能感应到其他被控制的人？”
阿依娜愣住，随即眼神亮起：“你是说……我们能反向追踪？”
“不一定追人。”许清歌突然插话，“但能避开陷阱。如果所有傀儡都有相似的气息波动，那我们就能提前预警。”
萧寒玥冷哼：“说得轻巧。你现在连站稳都费劲。”
“我不用站。”许清歌靠在姬无月肩上，左眼金芒一闪，“我躺着也能扫全场。”
姬无月低头看着怀里的断琴，琴弦又颤了一下，这次更久，音色也变了，不再是镇魂调，而是一种极轻的、近乎呜咽的旋律。
“它在哭。”她小声说。
“谁？”东方墨白问。
“这林子。”她抬头望向四周，“这些树，都是当年陪王朝一起死的。它们记得那天晚上，《镇国曲》弹到最后一句，母后拔剑的时候……整座宫殿的梁柱都在共振。”
没人说话。
东方墨白把禁书塞进背包，拉紧拉链。他抬头看去，血水中的灵魂箭头再次浮现，这次比之前更清晰，指向林子更深处。
“他们还没完事。”他说，“还得往前走。”
“你还能撑？”萧寒玥盯着他，“你眼里的金纹都快灭了。”
“灭不了。”他咧嘴一笑，“我这人就这样，论文没交之前，死都不肯倒下。”
他迈出一步，脚踩在腐叶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其他人陆续跟上。叶玄音用青铜尺探路，许清歌闭眼感知灵流，阿依娜由萧寒玥搀扶，姬无月抱着琴走在最后。
林子越来越深，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枝叶挡住，只剩下斑驳的暗影。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费劲。
忽然，阿依娜停下脚步。
“怎么了？”萧寒玥问。
她没答，只是抬起手腕，盯着那半截骨铃。铃身正在微微发热，颜色从灰白转为暗红。
“有东西靠近。”她声音发紧，“不是敌人……是同类。”
东方墨白立刻掏出禁书，翻开那页经络图。符文开始发光，与骨铃遥相呼应。
“不止一个。”叶玄音低声道，“东南方，三个方向，同步靠近。”
许清歌睁开左眼，金芒暴涨：“它们在围过来……但没有攻击意图。”
“是来接应的？”阿依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还是……来认主的？”
东方墨白盯着书页，忽然发现符文底部有一行极小的字，几乎被血渍盖住。他凑近一看，念了出来：
“蛊成之日，万魂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