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墨白的手指还卡在树洞边缘,指尖沾着湿泥和碎屑。那本黑皮册子已经被他抽出来按在胸口,像护住一块刚挖出的玉璧。他喘了口气,背包带子滑到肘弯,指南针不知什么时候掉进了腐叶堆,没人去捡。
“书……有点烫。”阿依娜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腕间那半截骨铃还在发红,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
“不是书烫。”许清歌靠在姬无月肩上,左眼微眯,“是你碰它的瞬间,整片林子的灵流都抖了一下。”
东方墨白没答话,只是把人皇印贴在额前。冰凉的金属压着太阳穴,脑袋里的嗡鸣稍稍退了半分。右眼金纹一闪,残识蹦出一行字:【警告!精神力剩余5%,建议立刻躺平,否则可能提前进入地中海时代。】
“闭嘴。”他在心里回怼,“等我活过今晚,第一件事就是注册植发会员。”
他翻开禁书,纸页脆得像烧过的宣纸,朱砂写的字歪歪扭扭,像一群爬行的蚂蚁。刚看到第一页,画面猛地冲进脑海——
三百年前,血池翻涌,巫族长老跪地念咒。一个少年被铁链锁在石柱上,胸膛裂开,一颗黑色蛊核缓缓嵌入心脏。咒语响起:“以魂饲蛊,以血铸将,控其心志,永世为奴。”
下一幕,少年披上血红鳞甲,手持双头刃,眼神空洞地走向九重天大殿。他的刀上滴着血,脚下是无数修士的尸体。
“血罗刹……”东方墨白猛地合上书,呼吸一滞,“他是被种进去的。”
“什么?”萧寒玥眉头一拧,霜魂剑已出鞘三寸,寒气在潮湿空气里凝成细霜。
“不是叛徒。”他声音发沉,“是实验品。第一个成功的‘控魂蛊’宿主。”
许清歌伸手接过禁书,快速翻动。她在某一页停住,指尖轻颤。那是一张人体经络图,心脏位置画着符文,旁边写着:“初代宿主,血脉锚定,唯此可启万蛊之门。”
她抬头,声音有点抖:“他是钥匙。所有后来的傀儡,都是照着他做的复制品。”
林子里静了一瞬。
姬无月低头看着怀里的断琴,琴弦又颤了一下,这次音色更低,像是谁在哼一段无人听过的挽歌。
“所以……我们一直在逃的,其实也是个囚犯?”叶玄音轻声问,青铜尺抵在唇边,卦象已在尺面悄然浮现。
“而且还是最惨的那种。”东方墨白苦笑,“被人改造成武器,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依娜忽然抬起手腕,盯着那根发红的骨铃:“它不是冲我们来的。”
“谁?”萧寒玥警觉地扫视前方密林。
“蛊虫。”她闭眼感受,“它们在……回应什么。不是杀意,是召唤。”
东方墨白再次翻开禁书,找到那行几乎被血渍盖住的小字:“蛊成之日,万魂归位。”他还没念完,残识突然弹窗:【检测到共鸣频率匹配,疑似存在远程意识链接,建议开启防诈模式。】
“防你妹。”他低声骂了一句,却已经明白过来,“这本书不只是记录,它本身就是个信号塔。”
叶玄音蹲下,青铜尺轻点地面。卦象缓缓展开,三条暗红色灵流自不同方向逼近,呈包围之势,速度不快,但轨迹稳定。
“它们的目标不是我们。”她睁眼,“是这本书。”
“那就别让它们拿走。”萧寒玥横剑身前,眉心朱砂印闪过一丝黑芒,她咬牙压下体内翻涌的寒意,手指稳稳扣住剑柄。
许清歌深吸一口气,左眼再度泛起琥珀色光芒,扫描前方树影。几秒后,她声音绷紧:“两个高能点。左边那个灵压混乱,带着腐蛊气息——是巫族长老。右边那个……”
她顿了顿。
“是血罗刹。他的血刃上挂着半截虫壳,像是刚撕碎了一只同类。”
“他杀了别的蛊体?”阿依娜睁大眼。
“或者……是别人想杀他。”东方墨白迅速把禁书塞进背包夹层,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下,顺手扯了块冲锋衣内衬裹住书角,“别让他们看出我们看懂了内容。就当咱们只是捡了个破本子。”
“演?”姬无月小声问。
“必须演。”他看了眼众人,“他们要是知道我们知道了真相,第一反应就是灭口。”
萧寒玥冷笑:“所以现在是要装傻,等他们先动手?”
“不。”东方墨白摇头,“是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在怕,然后……反手掀桌。”
他说完,悄悄把硝酸甘油瓶摸进掌心。三年前父亲倒下的画面又闪了一下,但他没躲,只是更用力地攥紧了药瓶。
阿依娜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最后一只蛊虫背上。那虫振翅飞出,悄无声息地钻进落叶层,朝着东南方滑去。
“它会替我们听动静。”她说。
姬无月抱着断琴,琴身忽地一震,一根新长出的幽蓝琴弦自动拨动,发出极短的一声颤音。她没动,但肩膀微微发抖。
“你怎么了?”许清歌察觉不对。
“它……不想安静。”她喃喃,“它在想那晚的事。母后倒下的时候,宫殿的梁柱都在响。现在……这片林子也在响。”
叶玄音抬手扶了扶额前碎发,青铜尺上的卦象开始旋转,三条灵流已逼近至百步之内。她低声提醒:“他们快到了。”
萧寒玥剑尖垂地,寒气在脚下结出薄冰。她没再说话,只是用剑尖划了个圈,示意众人围拢。
东方墨白站到最前,右手插在背包侧袋,指尖勾着禁书一角。他右眼金纹忽明忽暗,残识最后蹦出一句:【友情提示:当前战力评估——菜鸡互啄,建议速战速决。】
“闭嘴。”他咧了下嘴,“考古队打群架,也不是第一次了。”
前方树林晃动。
一道佝偻身影踏着腐叶走来,袍角沾满泥浆,手中拄着根扭曲的枯枝,指尖缠着黑绳。巫族长老的面容藏在兜帽下,只露出干裂的嘴唇,嘴角向上扯了扯,像在笑。
“交出书。”声音沙哑,像磨刀石刮过铁皮。
没人动。
紧接着,右侧树影一偏,血罗刹从暗处走出。他依旧披着血红鳞甲,双头刃扛在肩上,刀尖滴落的液体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他的脸依旧冷硬,但左眼瞳孔微微震颤,像是在挣扎什么。
“他……在抵抗。”许清歌忽然低语,“他的灵流不稳定,像是有东西在撕他。”
东方墨白盯着他,忽然开口:“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血罗刹没答,只是握紧了刀柄。
巫族长老冷笑:“他已经不是人了。他是兵器,是我的狗。”
话音未落,血罗刹的刀尖忽然垂下,指向地面。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不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