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镇里的供销社早就关了门，只有张嘉豪家堂屋的台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灯泡是 15 瓦的白炽灯，灯丝在玻璃罩里微微颤动，把他伏案书写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和墙上贴着的海尔家电海报重叠在一起。
张嘉豪手里握着一支英雄牌钢笔，笔尖在供销社买的方格作业本上快速滑动，墨水偶尔洇开一小片，他便用纸巾小心翼翼地吸掉。桌上摊着几张泛黄的稿纸，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 红色是核心目标，蓝色是实施步骤，黑色是数据测算，那是他花了三个晚上，结合 40 年人生阅历和 20 年时代记忆，勾勒出的商业蓝图。
“哥，要不要先歇会儿？我泡了红糖水。” 李伟端着一个豁口的搪瓷杯走进来，杯壁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茶渍。他身后跟着陈雪，手里拿着一叠整理好的资料，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张嘉豪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接过搪瓷杯喝了一口，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大半疲惫。“不用歇，趁现在思路清晰，得把框架定下来。” 他指了指桌上的稿纸，“你们看，咱们的计划分三大块，每一块都要落地到具体的时间和目标。”
陈雪把资料放在桌上，拿起最上面的一张，轻声念道：“JY 赛道：现有笔记业务升级，半年内推出线下周末辅导；网站新增真题题库，明年覆盖全县初中；还要开发针对小升初的衔接资料……”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这个规划也太详细了，连辅导课的课时费、题库的更新频率都算好了？”
“不算好怎么落地？” 张嘉豪笑了笑，拿起钢笔在 “线下辅导” 那一行画了个圈，“咱们的笔记已经在全县有了口碑，家长们都认‘JY 小组’的牌子，顺势开辅导课，既能赚钱，又能巩固品牌。课时费定在每节课 15 元，比民办老师便宜 5 块，性价比高，家长才愿意报名。”
他顿了顿，又指向第二块内容：“实业赛道，印刷厂不能只印笔记和食品包装。我打听了，现在县城里的超市越来越多，需要大量的购物袋和商品标签；还有乡镇的农资店，种子化肥的包装袋也有很大需求。咱们明年要新增两台凹印机，拓展农资包装业务，目标是把印刷厂做成全县规模最大的包装厂。”
“凹印机？那得花不少钱吧？” 李伟挠了挠头，他跟着张嘉豪跑了几个月业务，也懂了些行业常识，“上次听舅舅说，一台二手的都要十几万。”
“钱的事不用急。” 张嘉豪拿出一张银行存单，上面的数字让李伟和陈雪都吃了一惊，“这是咱们这几个月的盈利，加上域名的广告收入，再找银行贷点款，足够了。” 他没有说的是，前世他亲眼见证过农资行业的爆发式增长，2001 年国家加大对农业的扶持力度，农资包装的需求会呈几何级增长，现在布局正是时候。
第三块内容是房地产，张嘉豪特意用红笔写得格外醒目：“城郊的 1.5 亩地，明年开春就动工，建三栋四层的学生公寓。县城高中的住校名额有限，很多学生都要租房子住，咱们的公寓配套食堂和自习室，租金定在每月 80 元，比市场价低 20 元，肯定能爆满。” 他指尖划过 “学生公寓” 四个字，眼里闪着笃定的光，“这只是第一步，等资金充裕了，咱们还要在公路旁建商铺，等公路通车，地价和租金都会翻几番。”
陈雪看着稿纸上详细的户型图和成本测算，忍不住赞叹：“你连建筑成本、施工周期都算得这么清楚，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她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连忙补充道，“我是说，你考虑得也太周全了。”
张嘉豪心里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都是从建筑队的叔叔那里打听来的，多问几个人就清楚了。” 他转移话题，把桌上的资料分成三堆，“现在咱们分工：陈雪你负责把这些资料整理成册，核对数据有没有错误；李伟你明天去印刷厂，让舅舅用胶印机把计划书打印 30 份，装订好，封面用红色卡纸；赵晓雅那边，麻烦你把核心部分翻译成英语，市里的评选可能有外资评委，多准备一手总是好的。”
“放心吧豪哥！” 李伟拍着胸脯保证，眼里满是干劲。
第二天一早，JY 小组的成员们就忙活了起来。赵晓雅拿着张嘉豪手写的初稿，在教室的课桌上认真翻译，她的英语功底扎实，很快就把三大赛道的核心规划翻译成了流畅的英文，还用钢笔在旁边标注了专业术语的解释。林薇薇虽然刚加入小组不久，但也主动提出帮忙校对语文部分，她拿着稿子逐字逐句地看，连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都不放过。
下午，李伟从印刷厂带回了装订好的创业计划书。红色的卡纸封面，上面用烫金的字体印着 “JY 小组创业计划书”，翻开里面，胶印的字迹清晰工整，中英文对照排版整齐，最后几页还附上了 JY 小组的成绩单和印刷厂的订单合同复印件，显得格外专业。
“这也太像样了！” 王虎拿着一本计划书翻来覆去地看，忍不住啧啧称赞，“比镇政府的文件还规范！”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摩托车的引擎声，网吧老板刘峰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急切的笑容：“嘉豪，计划书做好了吗？我特意找了个懂行的朋友，帮你参谋参谋。”
张嘉豪把一本计划书递给他，刘峰接过来翻开，越看眼睛越亮，手指在页面上快速滑动，嘴里不停念叨：“好！太好了！线下辅导、农资包装、学生公寓…… 这每个点子都戳在了风口上！” 他看到房地产部分时，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你这眼光也太毒了！我昨天去县城，刚好听说公路规划审批下来了，明年就要动工，你现在拿地建公寓，简直是捡钱！”
刘峰的朋友是县里一家外贸公司的经理，看完计划书后也连连称赞：“这个计划书的前瞻性太强了，尤其是互联网和实业结合的思路，在咱们市里都很少见。如果能按这个计划执行，不出三年，JY 小组就能做成集团公司。” 他看向张嘉豪，眼神里满是欣赏，“小伙子，我能不能投资？我出 10 万，占 10% 的股份就行。”
张嘉豪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谢谢叔叔的认可，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咱们的学生公寓和辅导课落地了，有了稳定的现金流，再谈投资也不迟。” 他心里清楚，现在公司的规模还小，过早引入投资会稀释股权，不如等业务步入正轨后，再寻求更优质的资本合作。
刘峰也不勉强，笑着说：“行，我等你消息！以后有需要资金或者资源的地方，随时跟我说，我全力支持你！” 他拿起计划书，“这几本我先带走，帮你在县里宣传宣传，说不定能帮你拉到一些合作。”
送走刘峰后，张嘉豪把剩下的计划书锁进抽屉里，准备明天带到市里参加评选。陈雪收拾桌子时，突然发现地上掉了一张纸，捡起来一看，是计划书里的财务预测页，上面的数字似乎被人改动过，原本预测的年营收 100 万，被改成了 50 万。
“嘉豪，你看这个！” 陈雪把纸递给张嘉豪，脸上满是疑惑，“这数字好像被人改了？”
张嘉豪接过纸，指尖抚过改动的痕迹，墨迹还带着一丝新鲜的气息，显然是刚改不久。他想起刚才刘峰来访时，林薇薇曾去办公室倒过茶，而抽屉当时没有锁。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不动声色地把纸收好，对陈雪说：“可能是我刚才校对时不小心改的，没关系，我重新打印一张就行。”
但他心里清楚，这绝不是意外。市里的评选在即，竞争对手肯定想搞破坏，而能接触到计划书的，只有小组内部的人。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管是谁改的，明天的评选会上，他都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当晚，张嘉豪重新打印了财务预测页，仔细核对后锁进了抽屉。他还特意在计划书里加了一页隐藏的财务明细，上面标注着详细的成本测算和营收依据，一旦有人改动核心数据，他就能当场拿出证据反驳。
躺在床上，张嘉豪辗转反侧，脑海里浮现出前世被人背叛的场景。这一世，他绝不会让历史重演。他拿出小灵通，给王虎发了一条短信：“明天跟我一起去市里，注意观察所有人的举动。”
小灵通屏幕亮起又暗下，映照着他坚定的脸庞。创业的道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有竞争，有背叛，有危机，但这些都挡不住他前进的脚步。三大赛道的蓝图已经绘就，他要做的，就是披荆斩棘，把这份计划书变成现实，一步步打造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而此刻，镇政府家属院的一间屋子里，一个少年正拿着手机，对着电话那头低声汇报：“爸，我已经把张嘉豪的财务数据改了，明天评选会上，他肯定会被评委质疑，说不定还会取消资格……” 电话那头传来满意的笑声，少年的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正是县 JY 局副局长的儿子，也是这次创业评选的竞争对手之一。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在市里的评选会上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