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工作室里，苏婷的崩溃无声却剧烈。刚刚做好的精致妆容被滚烫的泪水彻底冲花，眼线晕开，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两道狼狈的黑痕。那身刻意营造清纯无助感的白色连衣裙，此刻也因为她失控的颤抖而变得皱巴巴，沾上了泪水和粉底，显得格外刺眼。
王总监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失态的女人，眼中最后一丝商业性的耐心也消耗殆尽。他挥了挥手，示意化妆师和工作人员暂时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瘫软在椅子上的苏婷。
“苏小姐，”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这摊水实在太深，继续下去，我的工作室也可能被拖下水。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之前的定金，按照合同，是不退的。”
苏婷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依旧沉浸在巨大的绝望和恐惧中，肩膀不住地抖动，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查封房产！巨额债务！这些冰冷的字眼像一把把锉刀，反复磋磨着她早已脆弱的神经。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流落街头、甚至锒铛入狱的悲惨未来。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狠……”她反复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我都已经知道错了……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王总监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平淡地戳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苏小姐，恕我直言。到了‘那位’现在的层次和地位，他可能根本已经懒得特意去‘不放过’你了。你的存在，甚至你的痛苦，于他而言，可能早已毫无意义。现在的局面，更像是……嗯，一种自然而然的连锁反应。赵家这棵大树倒了，树下乘凉的人，自然会被砸伤。仅此而已。”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苏婷身上，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哭声也戛然而止。
毫无意义？
连锁反应？
是啊……那个男人冷漠的眼神再次浮现在她眼前。那是一种彻底的无视，仿佛她只是一粒尘埃，连被他憎恨的资格都没有。她的崩溃，她的表演，她的悔过，在他眼中，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这种认知，比直接的羞辱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但就在这无边的绝望中，一种极其扭曲的、黑暗的求生欲，如同沼泽里的毒泡，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
不能就这么完了！
绝对不能！
她还有美貌（虽然此刻狼狈），她还有身体，她还有……对李长乐过去那些不为人知的了解！哪怕只是碎片！
既然装可怜、博同情这条路走不通……
那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
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也更加危险的念头，在她被恐惧和怨恨填满的脑海里疯狂滋生。
她猛地抬起头，胡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和妆容，露出底下那张虽然憔悴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姿色的脸。她的眼神不再空洞，反而闪烁起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癫狂的光芒。
“王总监！”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异样的急切，“视频！刚才拍的视频！不要发那些悔过的内容了！”
王总监愣了一下：“不发？那你的意思是……”
“换内容！”苏婷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帮我重新拍！不卖惨了！我……我要爆料！”
“爆料？”王总监皱起眉头，警惕地看着她，“爆什么料？苏小姐，我提醒你，无凭无据的诽谤，后果可能更严重！”
“不是诽谤！是一些……一些可能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苏婷的眼神闪烁着，语速极快，“关于他过去的！关于他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有钱的！我知道一些蛛丝马迹！我可以暗示……对！暗示他的钱来历不明！暗示他可能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只要视频发出去，一定能引起怀疑！到时候，他为了平息舆论，或许……或许就会愿意跟我谈谈？给我一条活路？”
她真正的目的，在此刻暴露无遗。
虚假的眼泪背后，是真实的目的——不再是祈求原谅，而是试图抓住对方的“把柄”，进行威胁和勒索！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对方出来见她，给她一个谈判的机会！
王总监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像是怕被传染上什么瘟疫：“苏小姐！你疯了？！你这是在玩火自焚！你想死别拉着我一起！”
他从事这行这么久，太清楚哪些底线绝不能碰。去撩拨一个能轻易碾碎赵家的存在？这女人简直是失心疯了！
“我没有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苏婷激动地站起来，眼神偏执，“你不帮我，我就去找别人！总有不怕死的媒体愿意要这种猛料！”
“那你去找吧！”王总监脸色冷了下来，指着门口，“恕不奉陪！请你立刻离开！今天的费用我会寄账单给你！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态度坚决无比。
苏婷看着王总监那避之不及的态度，心彻底沉了下去，但那股疯狂的劲头却支撑着她没有再次崩溃。
她死死咬着下唇，抓起自己的包，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工作室。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阳光刺眼，她却感觉浑身冰冷。
王总监这条路断了。
但她没有放弃那个疯狂的念头。
威胁李长乐！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引起他注意、甚至逼他妥协的方式！
她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地翻找着通讯录。她认识几个专门挖掘名人隐私、作风大胆的八卦记者和自媒体人。以前她不屑与之为伍，但现在，这些人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她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点油滑的声音：“喂？哪位？”
“是……是狗哥吗？我……我是苏婷……”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苏婷？”对面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玩味起来，“哟！这不是赵公子的前任未婚妻吗？怎么着？找我有何贵干？要卖你和赵文轩的床照？”
苏婷强忍着恶心，压低声音道：“狗哥，说笑了……我……我有个关于‘长乐未央’的猛料，不知道你敢不敢兴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响起一声嗤笑：“‘长乐未央’？苏大小姐，你还没睡醒呢？那位爷的料是那么好挖的？你想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再说了，你有啥料？无非就是些前任的恩怨情仇，网上都扒烂了，谁稀罕？”
“不是那些！”苏婷急忙道，“是关于他钱的来源！很可疑！我手里有一些……一些线索……”
“得了吧！”狗哥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苏大小姐，看在以前认识的份上，劝你一句，消停点吧。那位现在风头正劲，人设稳得一匹，你这时候跳出来泼脏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那点‘线索’，留着给自己买副好点的棺材吧！”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苏婷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脸色惨白。
她又尝试着打了另外几个号码。
结果无一例外。
要么直接被拒接。
要么一听是“长乐未央”的料，立刻像躲瘟神一样躲开。
甚至有人反过来嘲讽她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冰冷的现实，再一次无情地碾碎了她的幻想。
没有人敢接。
没有人相信她。
或者说，没有人愿意为了她这点“线索”，去得罪那个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男人。
她所谓的“把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就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虚假的眼泪，无法打动他。
真实的目的（威胁），甚至无法说出口。
苏婷徒劳地站在熙攘的人群中，感觉自己像是个被整个世界抛弃的透明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彻底淹没。
这一次，
连疯狂的资格，
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