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过后，那种被精美礼物和粉色裙子包裹的酸涩感，并没有立刻消散而是像一层薄薄的雾，笼罩在程安妤心头。她试图用忙碌和放纵来驱散它。
几天后的晚上，程安妤正对着窗外发呆，手机“嗡嗡”震了起来是齐悦发来的五排游戏邀请。
「安安！上线！拯救一下姐妹稀碎的段位！五排车就差你一个软辅了！」后面跟着一连串【跪了】【求带飞】的表情包。
几乎是同时，【今天程安妤跟谁玩？（4）】（这个群名不知被谁悄悄改掉了数字，透着一种诡异的平衡）也弹出了消息。
【江亦】：「有时间？五排，效率上分。」（附带当前赛季巅峰赛分数截图，高得吓人）
【陈舟行】：「悦悦说想打游戏，安妤一起来吧？放松一下。」（附带一个温和的小熊表情）
【陆延舟】：「...」（什么都没说，直接往群里甩了一个五人排位赛的组队邀请链接）。
程安妤看着屏幕，手指顿了顿。她知道自己只会玩少司缘和蔡文姬，操作简单混分神器，之前陆延舟送的那两个华丽皮肤，此刻躺在英雄池里，她吸了口气回复：「来了。」
一进组队房间，齐悦咋咋呼呼的声音就透过耳机传来：“安安宝！你玩辅助！跟我！我玩射手，我们下路连体，乱杀！”
程安妤“嗯”了一声，预选了少司缘，穿着陆延舟送的那身流光溢彩的皮肤。
“啧。”陆延舟几不可闻地轻嗤一声，锁了个打野位，英雄是那种能carry全场的野核。
江亦秒选法师，声音平静无波：“我走中，清线快，支援。”
陈舟行温和地笑了笑：“那我补位对抗路吧，安妤，需要蓝或者保护就叫我。”
游戏开局，程安妤操作着粉嘟嘟的少司缘亦步亦趋地跟着齐悦的射手。她玩得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机械地按着技能眼神偶尔会飘到屏幕上那个打野英雄的身影上。
陆延舟的打野极其强势，入侵反野控龙抓人，节奏带得飞起。每次他极限操作，击杀对手后，齐悦就在语音里疯狂吹捧：“卧槽！陆哥牛逼！这波天秀！”
江亦在中路稳稳压制，偶尔会冷静地报点：“对面打野红区刷新，辅助可以跟我进野区。”
陈舟行在上路抗压，时不时温柔提醒：“安妤，对面中路不见了，小心点。”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甚至可以说配合默契。直到一波团战，程安妤的少司缘为了保护残血的齐悦，下意识地交掉了所有保命技能自己却被对面刺客切死。屏幕灰掉的瞬间，她看着自己那个穿着华丽皮肤倒在地上的少司缘，脑子里突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画面——那个装着粉色裙子和香奈儿包包的礼盒。
“安安！发什么呆呢！我帮你报仇了！”齐悦的叫声把她拉回现实是陆延舟的打野如同鬼魅般切入，瞬间秒掉了那个刺客。
“抱歉。”程安妤低声道，声音有些哑。
“没事。”陆延舟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冷冷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跟着我。”
接下来的时间，程安妤下意识地开始跟着陆延舟的节奏走。他杀人她就在后面加血给控制；他反野，她就在旁边提供视野。陆延舟似乎很享受这种绝对的掌控，偶尔会简洁地发出指令：“过来。”“给大。”“站我后面。”
江亦和陈舟行也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江亦不再频繁报点，只是沉默地清线、支援，打法更加凌厉高效。陈舟行则在上路牵制，偶尔传来温和的鼓励：“大家打得很好，稳住能赢。”
只有齐悦还在没心没肺地嚷嚷：“哇！陆哥你太c了！安安你这辅助抱紧大腿！我们躺赢了！”
一局游戏，在陆延舟近乎碾压的carry下胜利结束。返回组队房间，大家都沉默着，没人急着开下一把。
程安妤盯着屏幕上胜利的图标，心里却空落落的。这华丽的皮肤，这轻松躺赢的局，这被几个优秀男生环绕的感觉……曾经是她汲汲营营想要的东西。可为什么，此刻她却觉得那么不真实，甚至有点……索然无味？
她突然很想念和沈图南双排的日子，他打野技术其实没陆延舟好，有时候上了头还会浪死，她会气得用蔡文姬的小球球砸他，他在语音里嘿嘿傻笑，说“宝宝别气，下把我带你赢回来”。那时候，输赢好像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耳机里他咋咋呼呼充满活力的声音。
“不玩了，有点累。”程安妤率先开口，退出了组队房间。
群里安静了一瞬。
【齐悦】：「啊？这就下了？好吧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哦宝！」
【江亦】：「嗯。」
【陈舟行】：「好的，安妤好好休息。」
【陆延舟】：「好好休息」
放下发烫的手机程安妤走出房间，看到哥哥程景笑正坐在小桌旁，对着一个旧本子写写画画，眉头微蹙，那是他记账的本子。
“哥哥。”程安妤叫了一声。
程景笑抬起头，合上本子：“打完了？”
“嗯。”程安妤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下巴搁在冰凉的桌面上，“哥哥，我们在看志愿了，你说……大学的学费……”
她没再说下去以前觉得高考结束就是解脱，可现在，志愿填报、大学学费、生活费……这些现实的问题像一座座新的小山压了过来。那些昂贵的礼物可以解一时之急，却填不了长期的窟窿，何况那些东西拿着，手心里像是揣着炭火。
程景笑看着妹妹低垂的睫毛，沉默了几秒，然后站起身：“出去走走。”
夏夜的南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兄妹俩并肩走在熙攘的街道上，与周围成群结队、欢声笑语的年轻人不同，他们之间是一种安静的相依为命的氛围。
路过一家新开的奶茶店，门口排着长队程安妤多看了两眼。
“想喝？”程景笑问。
程安妤摇摇头：“不要，浪费钱。”她以前会撒娇让哥哥买，但现在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程景笑却停下了脚步，走到队伍末尾排了起来，程安妤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偶尔一次。”程景笑看着前方，侧脸在霓虹灯下显得有些柔和。
最后，他买了一杯程安妤以前常念叨想试试的加了芝士和草莓的网红款，塞到她手里，自己什么都没要。
程安妤捧着那杯冰凉甜腻的奶茶，吸管扎破芝士奶盖的声音清脆。她喝了一口，浓郁的草莓味和咸香的奶盖混合在一起味道很好，可她却觉得喉咙有些发堵。
“学费的事，不用你操心。”程景笑看着前方穿梭的车流声音平静“我有在攒钱，助学贷款也可以申请，你选你想去的学校和专业就行。”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两个人，总能走过去。”
程安妤低下头用力吸着奶茶，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一路灼烧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看着哥哥清瘦却挺直的背影，看着手里这杯对于他们来说算是奢侈的奶茶，再想起游戏里那些华丽的虚拟皮肤和现实中那些昂贵的礼物……
一条路是看似轻松、被物质和暧昧包裹的捷径，却可能让她彻底迷失；另一条路是和哥哥一起，清贫、艰难，却脚踏实地，通往一个或许能真正挺直腰板的未来。
游戏可以退出组队，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