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内的混乱在备用能源中继器爆出火花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刺鼻的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夹杂着船员们压抑的惊呼和灭火器喷射的“嘶嘶”声。
然而,在这片嘈杂与慌乱之中,我所在的方寸之地,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寂静得可怕。
我的平静与周围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像一滴落入滚油的冷水,让本已沸腾的局面变得更加诡异。
铁钩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惊骇、迷茫与一丝绝望的灰败。
他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瞳孔因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神,宣读着他无法抗拒的判决。
他身边的亲卫们虽然依旧举着枪,但握着枪托的手却在不自觉地颤抖,枪口也失去了最初的稳定。
“让开。”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杂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我迈步,朝着那个仍在冒着浓烟的控制台走去。
挡在我面前的两名海盗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阻拦,但在接触到我眼神的那一刹那,他们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喉咙,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两旁退开,为我让出了一条路。
我没有用任何力量,仅仅是纯粹的意志,就压垮了他们最后的抵抗。
我走到那台烧得半毁的控制台前,无视了上面仍在跳跃的危险电弧。
我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萦绕起一缕几乎微不可见的淡金色光芒。
那是我仙道修为的一丝显化,对于这个科技侧的宇宙来说,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神迹。
我将手指轻轻点在控制台焦黑的外壳上,金光如水银般瞬间渗入,沿着复杂的线路流转。
原本疯狂闪烁的警报灯骤然熄灭,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退,就连那升腾的浓烟,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攥住,诡异地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过程,不过弹指一瞬。
做完这一切,我收回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舰桥内陷入了一片死寂,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滞地看着我,看着那台奇迹般恢复了平静的控制台,他们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超越了他们的认知,击溃了他们用武器和暴力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至于我为什么会修飞船了?
之前在残月港让维修店老板修理欧润吉号时让听风蛊在维修处偷师了完整过程,并且在脑海里演练了不知多少遍,为得就是以后飞船坏了自己就能修理。
这也算是先见之明吧……
我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指挥官座椅上已经彻底石化的铁钩。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生意了。”
我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这句话在铁钩听来,无疑是最后的通牒。
“我需要一个通往‘终焉船坞’内部的稳定航道。我知道,只有‘虚空利维坦’的旗舰‘克拉肯’号才能开辟出这样的航道。我帮你修好这艘船,甚至可以让它比以前更强。而你,需要做的就是让我的‘欧润吉号’,作为你舰队的一员,跟着‘克拉肯’号一起进去。”
我将条件清晰地摆在了他的面前,没有给他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是一场交易,但更像是一场通知。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铁钩的声音干涩而嘶哑,他挣扎着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的眼神中,再无半分凶狠,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一个能让你活下去的人。”
我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却又让他无法反驳的答案。
我抬起手,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轻轻一点,“乔治,释放全部维修无人机,开始对‘铁钩’号进行外部结构修复。权限密码,t-G-h-0-0-1。”
这是我刚刚用移心蜱从一名惊慌失措的船员脑中读取到的最高维修权限。
我的话音落下,舰桥外传来一阵细微而密集的机械运作声。
铁钩下意识地看向舷窗,只见成百上千闪烁着蓝色工作灯的微型无人机,如同一群萤火虫,从“欧润吉号”的货仓中蜂拥而出,井然有序地扑向“铁钩”号受损的船体,开始进行精准而高效的切割、焊接与修复工作。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铁钩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我明白了。”
他闭上眼睛,像是认命般地长出了一口气,“按你说的办。我的船,就是你的船。”
“很好。”
我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我转身,向着来时的通道走去,留下身后一群惊魂未定、不知所措的海盗,和一个被迫签下魔鬼契约的指挥官。
“清理出一条内部通道,我的无人机很快就要进来了。”
我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为这场力量悬殊的谈判,画上了一个句号。
“嗡……”
细微的蜂鸣声在“铁钩”号的舰桥内回荡,那是无数纳米级无人机完成改造后,集体进入待机状态的协奏。
原本粗犷、油腻,沾满不明污渍的控制台,如今被一层光滑如镜的银灰色装甲覆盖,幽蓝色的数据流在全新的界面上平稳滑过,充满了冰冷的科技美感。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汗水与酒精的混合气味,而是一种类似于新设备出厂时的、略带金属质感的清新。
铁钩和他那些幸存的船员们,像一群被拔光了牙齿和利爪的野兽,僵硬地站在各自的岗位上,眼神中充满了被彻底支配的恐惧。
我没有去看他们,我的目光穿透舰桥厚重的观察窗,投向那片混乱而死寂的星空。
在这里,物理法则似乎都变得扭曲,远方的星云呈现出怪诞的、非自然的螺旋状,像是被无形之手随意搅乱的颜料。
破碎的飞船残骸组成了一条条沉默的河流,无声地诉说着这片“熵之子”辖区的残酷。
我心念一动,通过植入他们脑神经的微型控制器,向铁钩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铁钩的身躯猛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更深沉的恐惧所淹没。
他僵硬地转身,用一种干涩沙哑、与他粗犷外表格格不入的声线,对着通讯台吼道:
“……接、接通那艘欧润吉色的飞船。告诉他们,我是铁钩,我们……我们现在是盟友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
“欧润吉号”小小的舰桥内,乔治正趴在主屏幕前,紧张地盯着那艘庞然大物。
当铁钩那张狰狞的脸和那句结结巴巴的“盟友宣言”跳出来时,这个独眼小子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船长!船长你成功了!你真的把它拿下了!天呐,这可是一艘真正的‘掠夺者’级战舰!我们现在是……我们是真正的宇宙海盗了!”
他激动得手舞足蹈,紫色的小脸涨得通红。
doro则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屏幕上那艘大家伙,她对“盟友”或者“战舰”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那艘船比“欧润吉号”大好多,像一个笨拙的大玩具。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灿灿的“欧润吉”,小声问:
“人~,我们能去那个大船上玩吗?”
我没有回答doro,而是直接切断了与铁钩的通讯,转身朝舰桥外走去。
几名海盗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但接触到我冰冷的目光时,又触电般地松开了手。
我穿过他们,如同穿过一片毫无威胁的空气,通过刚刚架设好的临时对接通道,回到了“欧润吉号”那熟悉的、充满了欧润吉清香的船舱里。
“我们不去那个船上住。”
我摸了摸doro的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解释道,“那里很脏的哦。”
然后,我转向兴奋得快要原地爆炸的乔治,平静地陈述事实:
“它现在听我们的。乔治,让‘欧润吉号’进入它的停泊舱,我们需要利用它的引擎和护盾进行长距离航行。”
我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但对乔治来说,这无异于最动听的命令。
他用力地点头,像一个得到了将军指令的士兵,手忙脚乱地开始操作飞船。
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欧润吉号”被“铁钩”号下腹部开启的舱门缓缓吞入,稳稳地停靠在内部机库中。
我通过“蜂巢”系统,向铁钩下达了新的指令:启动引擎,设定航向,目标——虚空利维坦第三舰队的集结点。
庞大的战舰引擎开始预热,低沉的轰鸣声透过船体传来,整艘船开始轻微地震颤,仿佛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正在苏醒。
“铁钩”号驶出了那片残骸带,开始在这片混乱的星域中加速。
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那些扭曲的星云和诡异的光带被拉长成一道道绚烂而危险的流光。
我们仿佛航行在一条由死亡与毁灭铺就的道路上,每一次跃迁引擎的启动,都伴随着空间被撕裂的尖锐啸叫。
这艘被我强行夺取的战舰,正带着我们,驶向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
我知道,虚空利维坦的舰队不会比“熵之子”的海盗更友善,但那头活体星际巨兽“克拉肯”,是我进入“终焉船坞”唯一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