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在掌心又震了一下，那道紫色脉络的末端仍在跳动，方向没变，依旧指向深渊。李文停下脚步，其余人也跟着停住，没人说话，风从背后吹来，卷着雪粒打在脸上。
他低头翻开罗盘，星图纹丝未动，但紫色线条的律动与脚下传来的热流频率完全一致。不是错觉，也不是残余波动，是活的。
“下面有东西在呼吸。”他说。
李守诚立刻皱眉：“刚从鬼门关爬出来，你还想下去？那桥一塌，地火随时喷发，谁敢再靠近？”
李文没答，指尖轻轻摩挲罗盘边缘。刚才那座冰桥的结构他看得清楚，寒冰柱撑不住太久，可真正的问题不在桥，而在桥底——那层薄冰壳下翻滚的岩浆湖，温度高得反常。寻常地火不会主动侵蚀冰桥根基，除非下面有什么在推动热流。
辣椒精灵还浮在他肩头，微微发烫。他试着将一缕灵力注入精灵体内，朝深渊方向轻轻一推。
红雾般的灵力滑出，贴着断裂的崖壁缓缓下沉。刚触到岩浆湖面，整片熔流猛地一滞，随即剧烈翻腾，像是被惊醒。
“有反应。”云姬低声说。
话音刚落，湖心炸开一道火柱，直冲而上。众人下意识后退，李文却站着没动。火焰在半空凝形，逐渐收束，一个身影从火中走出。
赤红身躯，轮廓似人，周身缠绕着流动的火纹，双目如两团熔金。它站在离地三尺的空中，目光落在李文身上。
“你唤醒了我。”声音像是岩浆涌动时的低鸣，“现在，要付出代价。”
李文抬头：“什么代价？”
“精血为引，缔结血契。你若应允，我可离火渊，听你一令。你不应，我便退回，地火依旧，无人能控。”
李守诚猛地跨前一步：“荒唐！精血缔约，那是拿命绑人！上古火灵哪个不是暴烈难驯？匈奴当年用血祭控火狼，一夜焚城三百里，你忘了？”
赤奴手已搭上弓弦，目光死死锁住那赤影。呼衍铁握紧刀柄，刀未出鞘，但肩背绷紧。
李文仍没动。他盯着那双熔金之眼，忽然问：“若我不答应，你能强行出来吗？”
赤炎精灵嘴角微扬，像是在笑：“我非邪祟，不夺生魂。此地是火渊，也是牢笼。无契，我踏不出一步。有契，你得力，我得自由。”
云姬这时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微凝：“它没说谎。能量场稳定，没有混沌侵蚀痕迹，也不是被操控的傀儡体。”
“那也未必是善类。”李守诚声音发紧，“火性本躁，何况是沉睡不知多少年的老灵！今日你能召它，明日它就能反噬！”
李文终于侧头看了他一眼：“它若真要为祸，刚才那一瞬间就该引爆地火，而不是站在这里谈条件。它等了这么多年，等的是一个能缔契的人，不是一场屠杀。”
李守诚张了张嘴，没再出声。
于吉一直靠在雪堆边，眯着眼打盹，这时忽然笑了两声，从怀里摸出一块龟甲，随手一抛。
龟甲在雪地上滚了半圈，停住。裂纹走向清晰，中央一点凸起，隐约是个“守”字。
“地火归心。”于吉慢悠悠道，“天意示象，它不是凶煞，是守者。镇火脉，护地心，本就是它的命。”
李守诚盯着龟甲看了许久，终于退后一步，没再说话。
李文转回身，面对赤炎精灵：“你说镇地火、通熔脉，具体能做什么？”
“我能稳住火眼，不让地火乱喷。我能引熔流走指定脉络，为你们开道、供热、锻兵。若你愿许我重见天日，我便以火脉为誓，听你一令。”
“一令？”李文挑眉。
“一令。”赤炎精灵重复，“不是永世为奴，不是无止驱使。你用我一次，契力耗尽，我便回归火渊，等下一个缔约者。公平。”
李文沉默片刻，看向云姬。她微微点头：“空间锚点可以锁定，一旦缔约，我能监控它的能量波动，若异常，立刻切断联系。”
他又看向赤奴。赤奴没说话，只是抬了抬弓，箭尖微偏，仍对着那赤影。
“好。”李文说。
他抬起右手，指尖一划，一滴血珠浮在空中。赤炎精灵抬手，掌心燃起一道火纹，形状古拙，像是某种失传的符印。
血珠落下，火纹瞬间包裹，却没有爆燃，也没有反冲，反而像被吸收一般，化作一道温流，顺着火纹蔓延至整个符印，最终沉入地面。
地底的热流猛地一静，随即变得平稳。原本躁动的岩浆湖表面渐渐平复，火光柔和下来，像是被什么力量抚平。
“契成。”赤炎精灵的声音低了几分，“我名赤炎，地火守者。你可用我一次。”
李文收手，指尖的伤口已闭合。他看着那赤影缓缓下降，重新融入岩浆湖面，火光一闪，消失不见。
“它走了？”呼衍铁低声问。
“没走。”云姬盯着湖面，“它沉回火渊了，但契约成立，能量场持续存在。它在等命令。”
李文点头，将罗盘收回怀中。紫色脉络的跳动已经放缓，和地底热流的节奏同步，像是某种心跳。
“回营地。”他说。
队伍开始移动。风依旧冷，但脚下的地面不再震动。走了十几步，李文忽然停下。
他低头，从雪中捡起一块碎石。石头表面有细微裂纹，裂口处泛着极淡的红光，像是被高温短暂灼烧过。
他捏了捏，石头在他指间化成粉末，红光随之熄灭。
“它刚才没说实话。”他说。
其余人回头。
“它说只能用一次，但契约成立时，我感觉到一股回流——不是消耗，是反哺。它在借我的血恢复力量。”
云姬皱眉：“你是说，它需要你？”
“不只是需要。”李文看着掌心残留的粉末，“它被困太久，火脉衰弱，靠自己出不来。它要的不是自由，是重建火脉。而我能给它这个机会。”
李守诚脸色变了：“那你岂不是在养一只随时可能失控的火兽？”
“它不会乱来。”李文将粉末吹散，“它比谁都清楚，一旦暴走，火脉崩解，它自己也会湮灭。它要的是稳定，不是毁灭。”
于吉忽然笑了一声：“小子，你这是在赌。赌它比你更怕死。”
“不是赌。”李文迈步继续往前走，“是算。它要活，我要用，各取所需。只要利益一致，合作就能成立。”
话音未落，他忽然一顿。
怀中的罗盘，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紫色脉络，而是整个盘面在发烫。星图依旧，但那十二座青铜神树的投影中，有一座的光点突然亮起，位置正在西域南境——赤炎精灵沉入的这片火渊正下方。
李文停下脚步，缓缓将罗盘翻出来。
光点持续闪烁，频率和刚才地底热流的跳动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