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的漩涡缓缓合拢，像一张巨口吞下了所有异象。李文握着玉佩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冰凉的触感中仍残留一丝微弱跳动，如同沉睡中的呼吸。
“走。”他低声道，声音不大，却让云姬和赤奴立刻绷紧了神经。
三人沿着湿滑的礁石爬上岸，脚底踩在细软沙粒上时，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藤精灵残存的力量在四周游走，形成一道稀疏的绿光屏障，将弥漫的雾气挡在外围。李文盘膝坐下，木剑插进身前泥土，罗盘平放在膝头，星图泛着淡淡的光晕，映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片刻后，他睁开眼，望向前方。
薄雾如纱，被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轻轻掀开一角。坡地上，植物成片生长，叶片泛着幽蓝或淡金的光泽，有些枝条末端还悬着细小光点，随风飘散，像是夜里浮游的萤火。空气中浮动着一种说不清的气息，不刺鼻，却让人精神一振。
“这些草……会发光。”赤奴低声说，抬手挡住一缕飘近的光尘。他的肩伤还在渗血，但目光已从警惕转为惊奇。
云姬扶着藤精灵缓步上前，指尖轻触一株九瓣兰草。那花瓣微微颤动，竟有一股温和气流顺着她指尖流入体内，让她原本因过度感知而发闷的胸口舒畅了几分。
“不是单纯有灵性。”她收回手，“它们的存在方式……接近空间节点。”
李文站起身，拍去衣摆上的沙粒。他走到一丛紫茎藤蔓前，藤精灵试探着靠近，刚伸展叶片，那些藤蔓忽然向内卷缩，根部土壤微微隆起，一圈无形波动扩散开来，逼得藤精灵迅速后撤。
“有反应。”他说，“不是攻击，是排斥。”
赤奴皱眉：“它认生？”
“更像是本能防御。”李文取出罗盘，调整指针方向。盘面微光流转，显示出一组起伏的波纹。“这频率……”他眯起眼，“和我之前唤醒稻灵时很像，只是更原始。”
他蹲下身，用指尖划破掌心，在藤蔓根部周围的泥土上画出一道简化的符纹——那是他多年摸索出的契约引导法，能以自身气血为引，激发植物潜在意识。
符纹完成瞬间，紫茎藤蔓轻轻一震，收缩的姿态慢慢放松。一圈柔和绿光从根部蔓延至叶尖，随后缓缓消散。
李文笑了：“可以沟通。”
他回头对藤精灵点头。几只精灵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采集样本。他们避开那些仍在轻微波动的植株，专挑形态稳定、能量均匀的个体下手。一株三叶晶花被整株移入玉匣，封口时还释放出一阵清香；一片形似蕨类却脉络如星图的叶子，则被单独装入密封陶罐。
“九种。”云姬靠在一棵矮树旁，轻声报数，“都带有不同程度的生命共鸣，其中三种与空间波动存在耦合迹象。”
李文记下竹简上的最后一笔，抬头看向不远处一片荧光蕨类。那里的地面比别处高出些许，蕨叶呈螺旋状排列，中心隐约有光点闪烁。
他走近几步，手中的玉佩突然一热。
不是灼烫，而是一种温润的升温，像是被阳光晒透的玉石。绿光从玉佩内部渗出，极其微弱，却与蕨类叶片的荧光节奏完全一致。
“它认识这些东西。”李文将玉佩悬于蕨类上方三寸，没有贸然接触。
大约半炷香时间过去，蕨叶缓缓展开，露出中心一枚米粒大小的结晶，通体透明，内部似有液态光流动。它轻轻一跳，自动落入准备好的玉匣中。
“带回去。”李文合上盖子，“科学院需要研究这个。”
他们在一处缓坡设立了临时营地。藤精灵用根须固定四角，拉起一层半透明的绿色薄膜，既能遮挡视线，又能过滤雾气中的杂质。赤奴简单包扎了伤口，坐在外围守望，斧头横放在腿上。
云姬靠着一棵发光的小树闭目调息，耳根藤垂落在地，偶尔抽动一下，像是在感应什么。
李文翻开竹简，继续记录：
＞ 样本编号七：荧光螺旋蕨，高约尺许，叶序呈逆时针螺旋，中心可产活性结晶一枚，疑似能量储存结构。
＞ 与携带玉佩产生共振，共振频率匹配度达八成以上。
＞ 初步判断：此物非自然演化产物，极可能为人工培育遗种。
写到这里，他停顿片刻，又添了一句：
＞ 植物未觉醒完整意识，但具备基础应激与识别能力，符合植物精灵诞生前置条件。若引入运朝农域，辅以天赋引导，有望催生新族群。
他合上竹简，抬头望向岛屿深处。
雾气依旧浓重，但在某些地方，地面隐隐透出微弱亮线，像是被人踩过之后留下的痕迹，泛着淡淡的青白色光芒。
“那边。”赤奴忽然开口，“有人走过。”
李文起身走过去，蹲下查看。那是一串脚印形状的光痕，间隔均匀，延伸向岛内，每一步落下之处，周围的草叶都会轻微摇曳。
“不是人。”云姬也走了过来，伸手探了探光痕温度，“是能量残留。有人或某种存在，正用特定频率激活这片土地。”
“跟着看看。”李文收起罗盘，将玉佩挂在腰间。
赤奴抓起战斧，站到前方：“我开路。”
三人沿发光脚印前行数十步，两侧植被逐渐变得密集。一种低矮灌木开始出现，枝条交错如网，表面覆盖着类似苔藓的绒毛，每当脚步经过，绒毛就会短暂亮起，随即熄灭。
李文伸手拂过一簇绒毛，指尖传来轻微麻感。
“它在记录。”他说。
“什么？”赤奴回头。
“足迹。”李文看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光路，“不只是标记位置……是在收集信息。”
云姬忽然停下，指向右侧一株半埋在土里的枯树桩。那树桩表面布满裂纹，裂缝中却长出了新的嫩芽，每一根芽尖都凝聚着一颗露珠般的小光球。
“死而不朽，反哺新生。”她轻声说，“这里的生态循环……和外界完全不同。”
李文走近树桩，正要细看，腰间的玉佩猛地一颤。
不是发热，也不是发光，而是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嗡鸣，像是琴弦被风吹动。
他刚想取下查看，前方的光脚印突然全部熄灭。
紧接着，右侧那株枯树桩上的光球，一颗接一颗，无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