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指刚触到那枚玉佩，掌心便传来一阵灼热。他没有收回，反而将它握得更紧了些。这热度不是来自火焰，也不是寻常灵物的波动，而是一种带着敌意的牵引——像是有人在另一头用力拉扯着什么。
“还没走。”他低声说。
赤奴立刻转身，手按矛柄，目光投向身后翻涌的海面。云姬也睁开了眼，指尖微动，轻轻搭在玉瓶边缘。
船下的水开始泛起异样的纹路，一圈圈向外扩散，不似波浪，倒像是某种东西正从深处缓缓升起。海水的颜色变了，由浅蓝转为浑浊的墨绿，一股腥腐的气息随之浮出水面。
“他想抢回玉佩。”李文松开手，任其悬于袖口，却不再收起，“借断杖残力，藏身海底裂隙，等我们放松戒备时突袭。”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猛然破水而出，直扑轻舟。那是三条由毒液与怨念凝成的巨蟒，身躯粗如桅杆，鳞片泛着溃烂般的暗光，口中喷吐的雾气一碰到船板，木料便发出滋滋声响，迅速发黑剥落。
“护住玉瓶！”李文喝了一声，双掌迅速交叠，指节翻转，结出一个从未施展过的印式。
这是《上清丹诀》第七式——九阳焚秽印。
他早前只在识海中推演过一次，如今却是第一次真正动用。气运之力自丹田涌上，穿过经络汇入双掌，与植物精灵悄然输送的生命气息交汇。两种力量在他掌心融合，化作一团金红交织的符火。
他抬手凌空一划，符火脱掌而出，落入水中。
轰！
整片海域仿佛被点燃，炽烈的阳炎顺着水流疾驰而去，瞬间缠上三具毒蟒。它们发出尖锐嘶鸣，躯体在纯阳丹火中剧烈扭动，表皮层层崩裂，黑血混着毒雾喷溅四散。不过几个呼吸，三具邪物已化作灰烬，沉入海底。
可就在这片焦灼水域中央，一块礁石缓缓浮出水面。呼衍枭盘坐其上，灰袍湿透，贴在身上，左肩空荡荡的袖管随风晃荡。他的右手仍紧握那根断裂的骨杖，杖头残玉微微震颤，映出他眼中扭曲的怒意。
“你毁我法器，夺我信物。”他声音沙哑，却不急不缓，“今日若让你安然离去，我巫神之名，尽付流水。”
李文站在船头，神情未变：“你已无依仗，何必强撑？”
“强撑？”呼衍枭冷笑，忽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残玉之上。
玉佩骤然亮起血光，一道扭曲符纹浮现空中，周围海水竟开始逆流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阴寒之力自水底蔓延而来，直逼众人识海——这是魂蚀大咒，以施术者精血为引，强行撕裂神魂，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拖人下地狱。
赤奴脸色一变，猛地抽出长矛，全力掷出。
矛影破空，钉入呼衍枭身侧礁石。撞击激起碎石飞溅，其中一块正中其手腕。他动作一顿，咒语戛然而止。
但那血纹并未消散，反而因失控而反噬自身。呼衍枭闷哼一声，左肩残肢处猛然撕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半边衣袍。
“机会。”李文眼神一凝。
他不再结单一法印，而是双手分开，左手引动藤系精灵潜伏于水下的根须，将其生命力缓缓导入体内；右手则运转丹诀真意，将阳气凝聚至指尖。两股力量在他胸前交汇，形成一层淡金色的共鸣波纹。
他踏前一步，低喝：“清瘴化浊，万灵归正！”
金光如网铺展，自船头席卷而出，直冲海底。所过之处，邪气蒸腾溃散，连海水都恢复了几分清澈。那层血色符纹在光芒触及瞬间便寸寸碎裂，如同薄冰遇锤。
呼衍枭仰头惨叫，护身毒瘴被彻底击穿，整个人如断线傀儡般从礁石跌落，重重砸进深水之中。血迹在海中晕开，很快被暗流卷走。
海面重归平静。
良久，赤奴才从船尾走来，盯着那片染血的水域：“死了？”
“没那么简单。”李文摇头，“他还有底牌，只是现在无力再战。”
云姬伸手探向玉瓶，封印依旧稳固，但她眉心微蹙：“刚才那一击虽强，可你也耗了不少气力。若是接下来还有变故……”
“不会有。”李文收回手掌，掌心残留一丝温热，“他受的是内创，又失法器，短时间内无法再聚邪法。这一战，他已经输了。”
他说完，低头看向怀中玉佩。那股灼热感正在消退，只剩一点余温贴着皮肤。
赤奴蹲下身检查船体，发现靠近船尾的一块木板已被腐蚀大半，若非及时化解攻势，恐怕早已渗水。“这船撑不了太久。”他说，“得尽快靠岸。”
“不用。”云姬取出一枚晶石，在空中轻划一道弧线。空间微颤，一道隐形锚点悄然锁定前方航线，“我设了稳定轨迹，只要保持航向，三个时辰内能进入运朝哨舰巡逻范围。”
李文点头，盘膝坐下，闭目调息。识海中，《上清丹诀》的纹路仍在缓缓流转，刚才那一式双源共鸣，是他首次将植物精灵之力与丹道阳气完全融合。虽然成功破敌，但也暴露出衔接尚有滞涩，需进一步磨合。
他正思索间，忽觉指尖一凉。
低头看去，是兰系精灵悄悄攀上他的手腕，叶片轻颤，似在传递某种讯息。
他睁开眼，望向船尾方向。
那里，海面看似平静，可就在刚才，有一缕极细的黑丝从水下掠过，快得几乎难以察觉。那不是水流，也不是鱼影，而是一段被切断的布条——灰黑色，边缘焦灼，正是呼衍枭袍角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地将精灵召回，放入袖中。
“怎么了？”云姬察觉他的动作。
“没什么。”他说，“只是确认一下封印。”
他没有提那截布条，也没有说那丝若有若无的牵引感仍未完全消失。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早。
赤奴重新站回船尾，手扶矛杆，目光扫视海面。云姬继续维持空间锚点，十指微张，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扭曲。
小船继续西行，风势渐起，吹动帆布猎猎作响。
李文坐在船头，一手搭在膝上，另一手轻轻抚过青铜罗盘表面。指针静止不动，指向远方海岸。
天边乌云越压越低，海浪开始起伏不定。
就在一道浪峰拍过船舷的刹那，玉瓶突然轻轻一震。
李文的手立刻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