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姬的睫毛颤了一下，李文立刻察觉。他屏住呼吸，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眉头微动，似有意识在挣扎着苏醒。但他没有出声，只是将怀里的她又紧了紧，生怕一点震动都会让她再度沉入虚无。
片刻后，她的手指轻轻抽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视线模糊了一瞬，才聚焦在他脸上。
“你……用了气运本源？”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李文点了点头，没说话。
云姬闭上眼，沉默片刻，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我没事了。”她说完，想撑起身子，却被李文按住肩膀。
“别动。”他说，“你还不能用力。”
她没再挣扎，只是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原本透明的部分已经恢复如常，皮肤下血脉清晰可见。她知道，那是李文用自己的气运强行重塑了她的存在。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一名斥候在帘外低声禀报：“将军，匈奴主力已越过黑沙岭，预计三日内抵达绿洲外围。”
李文眼神一凝，却没有立刻回应。他轻轻将云姬放在石柱旁铺好的毛毯上，起身走向案前。
罗盘静静躺在木桌上，指针停在一个陌生的方向，纹丝不动。他伸手触碰，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震颤，像是某种古老的提醒。
他从袖中取出那卷羊皮古籍——这是此前从巫神祭坛带回的残篇，一直未及细读。此刻，卷面竟自行泛起幽蓝光泽，文字逐行浮现，如同被唤醒的记忆。
李文翻开第一页，一行咒文赫然显现：“龙语·极寒封界”。
字迹刚入眼，一股刺骨寒意便顺着指尖蔓延上来，仿佛整条手臂都要冻结。他心头一震，正欲合上卷轴，脑海中却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此术可冰封千里，江河静止，山岳成晶，敌军尽葬雪渊之下。”
是龙的声音。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回响，而是真实存在的意识，来自远古冰原的守护者。
“代价呢？”李文沉声问。
“献祭‘生命之根’。”那声音缓缓道，“你所有植物精灵，将化为尘埃，永不复生。”
李文的手顿住了。
窗外，田垄间麦浪起伏，无数小小的身影穿梭其间。那些是他十六年来亲手唤醒的生命——第一株小麦诞生精灵时的喜悦，第一次丰收时百姓跪地叩谢的画面，还有孩子们围着稻草人奔跑的笑声……一幕幕涌上心头。
这些精灵不只是劳力，是希望的象征，是运朝立国的根本。
他盯着羊皮卷上的咒文，久久不语。
若用此术，匈奴大军必溃。但代价太大。一旦失去植物精灵，粮产断绝，民心动摇，运朝根基将动摇。更何况，他刚耗损气运本源救下云姬，体内空虚未复，再动禁忌之力，恐怕连自身都难以维系。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有了决断。
转身走到火盆边，他将羊皮卷投入火焰。火舌瞬间吞没文字，幽蓝光芒在烈焰中挣扎了几息，终归熄灭。
禁术就此封存。
云姬靠在角落看着这一切，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李文回到案前，拿起青铜罗盘，五指缓缓覆上盘面。虽气运受损，但余力尚存。他将木剑横置于案首，低声念出一段古老音节——那是于吉所授的龙语真言，非攻伐之术，而是引势之法。
罗盘微微震动，星图缓缓旋转。
一道光幕自盘心升起，在空中展开。紧接着，千军万马的虚影凭空出现——铁甲骑兵奔腾如雷，旌旗遮天蔽日，空中龙骑盘旋，地面炮弩列阵，战鼓声隐隐回荡，仿佛天兵降临。
这是气运幻化的战场投影，借星图之力放大百倍，足以乱真。
李文指尖轻点罗盘，引导虚影向前推进，直至覆盖整个前线区域。
与此同时，绿洲边境。
匈奴前锋已在十里外扎营。主将呼延烈站在高坡上，望着远处的地平线，眼中满是杀意。他身后三千精骑整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便可踏平这座孤城般的绿洲。
突然，了望哨惊叫起来。
“将军！前方……前方有大军压境！”
呼延烈猛地抬头，只见远处沙尘滚滚，黑压压一片军队正疾驰而来。旗帜猎猎，赫然是中原制式军服，更有数不清的重甲步卒列阵推进，空中竟还有巨兽翱翔！
他瞳孔骤缩：“哪来的援军？！”
副将颤声道：“看旗号……像是玉门关守军！还有……那是驼峰骑兵？不对，他们背后怎么会有炮弩方阵？！”
呼延烈死死盯着那支“大军”，越看越心惊。人数至少五万以上，装备精良，阵型严密，根本不像是临时调集的边防部队。
更可怕的是，那些士兵奔腾时竟发出低沉的龙吟之声，震得人心胆俱裂。
“退！”他猛然下令，“全军后撤三十里！”
传令兵飞马奔出，号角长鸣。原本士气高涨的匈奴骑兵顿时慌乱起来，纷纷调转马头，仓皇后撤。
沙尘弥漫中，那支“大军”并未追击，只是静静矗立在原地，如同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帐内，李文缓缓收回手，罗盘光芒渐暗。他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肋骨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撕扯。
但他嘴角微扬。
他知道，赢了。
这一战，无需流血，无需牺牲，仅凭一场虚影，便逼退强敌。
这才是他想要的战争方式——以智破力，不战而屈人之兵。
云姬慢慢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够到他们彻底撤离。”李文说着，将木剑收回腰间。剑柄沾了汗，有些滑腻，他用力握了握，确保不会脱手。
外面传来新的消息：匈奴大军已退至黑沙岭以北，暂时停止前进。
李文坐在案前，没有动。夕阳透过帐篷缝隙洒进来，照在罗盘上，映出一圈淡淡的金光。
田野依旧安宁，百姓不知方才一场无形之战已然结束。几个孩子在田边追逐嬉闹，植物精灵们低头耕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才是他拼命守护的东西。
云姬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该休息了。”
李文点点头，却仍坐着不动。他知道接下来还会有更多挑战，但现在，至少这一关过去了。
就在这时，罗盘突然轻轻一跳。
他皱眉，伸手去扶。
指尖刚触到盘面，一道细微的裂痕悄然出现在木剑剑柄上，像是一道无声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