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我要打你!”
苏晓樯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她的目光灼灼。
路明非闻言,明显地愣了一下。他看着苏晓樯那双又隐隐泛着水光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他像是认命般,极其顺从地、缓缓闭上了眼睛,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仿佛真的准备迎接一记愤怒的耳光。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他只觉得一股力量猛地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不由分说地向前拉扯过去!他脚下踉跄一步,身体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下一秒,一种极其柔软、带着微微凉意和一丝若有若无清冽香气的触感,毫无征兆地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更像是一种带着绝望气息的、孤注一掷的烙印。生涩,鲁莽,甚至撞得他的牙齿都有些发疼,却充满了不容错辩的决绝和…深藏的悲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甲板上所有注视着这一幕的人,集体石化。
诺诺的眼睛瞪得溜圆,恺撒挑起了眉毛,楚子航的面部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绘梨衣歪着头,绯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怎么别人在问完我的意见之后...都这么做?我要不要也问一问自己...)
零的瞳孔微微收缩。而夏弥…夏弥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那声惊天动地的“哇塞!”喊出来。
路明非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忘了呼吸,整个世界只剩下唇上那抹霸道又脆弱的、属于苏晓樯的温度和气息。
那个吻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决绝,仿佛要将所有未尽的质问、委屈和不甘都倾注其中。
苏晓樯紧紧攥着路明非衣领的手指关节已然发白,直到肺叶中最后一丝空气被彻底榨干,大脑因缺氧而开始嗡鸣,她才猛地向后退开,结束了这个短暂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亲吻。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延展、扭曲。
周围的一切声音——江风、水波、远处依稀的鸟鸣——都骤然褪去,变得遥远而模糊。光线似乎也凝滞了,如同粘稠的金色蜜糖,缓慢地流淌在两人之间那不足一尺的狭小空间里。
能清晰感知的,只有彼此急促而滚烫的呼吸声,以及空气中那尚未消散的、带着颤抖的温热吐息。
路明非依旧紧闭着双眼,仿佛被定格在了前一秒,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苏晓樯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不知是因缺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路明非,那双总是灵动锐利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片空茫的水汽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近乎破碎的倔强。这被无限拉长的、死寂的一秒,沉重得仿佛一个世纪。
苏晓樯微微喘息着,胸膛仍在起伏,脸颊上未褪的红晕与她眼中近乎破碎的倔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盯着路明非,声音不高
“绘梨衣说得对!”她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急促呼吸后的沙哑,“面子…都是给别人看的!”
她上前一步,几乎再次贴上路明非,仰头逼视着他那双刚刚睁开、还带着茫然与震动的眼睛。
“有时候,死要面子,斤斤计较…”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往往会把真正在乎的人和事,彻底弄丢!”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句盘旋在心底许久、或许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却在此刻无比确认的话:
“路明非!你给我听好了——”
“现在,将来,一直到…我死。”
“你都别想再丢下我!”
这份告白。带着少女全部的蛮横、惶恐、不甘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苏晓樯的话音落下,那强撑着的、近乎凶狠的倔强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支撑。她一直紧绷的肩膀骤然垮了下来,一直强忍着的、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决堤。
那个一生要强、从不轻易示弱的苏晓樯,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甲板上所有熟悉或陌生目光的注视中,毫无征兆地、彻底地舍弃了她坚持了整整十八年的骄傲与盔甲。
她猛地向前一步,不再是先前那个带着掠夺意味的吻,而是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力道,一头撞进路明非的怀里,双手死死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紧接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再也无法抑制地从她喉间涌出。那哭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委屈和如释重负的宣泄,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所有积压的恐惧、不安和孤注一掷的决心,都在这一刻哭出来。
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路明非的衣襟。
路明非僵硬地站在原地,双臂有些无措地张开,片刻后,才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落下,轻轻环住了她颤抖的脊背。
甲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总是明艳张扬、像个小太阳般的女孩,此刻竟哭得像个迷路后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
诺诺别开了视线,恺撒微微皱起了眉,楚子航的目光沉静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绘梨衣歪着头,绯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与一丝淡淡的担忧。零静静地站着,冰蓝色的瞳孔中情绪难辨。
而夏弥…夏弥悄悄吸了吸鼻子,心里小声嘀咕:‘…这下彻底绑死了…老爹你这后宫里都是狠人啊…,我楚子航小宝宝安全了。’
阳光洒落,江风轻拂,只余下少女压抑的哭声在空气中久久回荡,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