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在礁石滩等到第七天清晨时,那盆从基地带来的矮株向日葵终于开花了。花盘不大,花瓣却格外精神,朝着初升的太阳微微倾斜,像个倔强的小拳头。她把花盆放在礁石上,花影落在平板的屏幕上,与正在破解的代码重叠,竟让那些冰冷的字符有了几分暖意。
芯片里的加密数据比想象中复杂,层层嵌套的防火墙像雨林里盘根错节的古藤,每解开一层,都会跳出更棘手的陷阱。林晚星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指尖在触控板上顿了顿——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距离雷战说的“月圆前”只剩三天了。
“系统模拟:破解剩余时间约72小时,建议补充能量。”脑海里突然闪过系统休眠前的提示音,林晚星失笑,原来有些习惯,就算没有系统提醒也刻进了骨子里。她从背包里拿出李姐烤的向日葵花籽饼,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马达声。
是基地的直升机。叶寸心从机舱里跳下来,作战靴踩在礁石上发出“噔噔”的响,脸上还带着雨林的泥污,眼里却亮得惊人:“晚星!我们找到内鬼了!”
林晚星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花籽饼差点掉在地上:“是谁?雷战呢?他有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别急,听我慢慢说。”叶寸心接过她递来的水,灌了大半瓶才缓过气,“我们在峡谷跟‘夜枭’交火时,发现他们用的战术地图跟总部最新发的一模一样,就猜到内鬼肯定在作战指挥中心。谭队让我们兵分两路,她带一队回基地查内鬼,我带一队来接你,顺便……”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顺便找雷战。”
林晚星的心沉了沉:“你们没找到他?”
“峡谷里有血迹,一直延伸到暗河的上游,但之后就断了。”叶寸心从背包里拿出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枚染血的向日葵花瓣,正是雷战从基地带的那枚,“我们在河边捡到这个,他应该是顺着暗河往下游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引开了‘夜枭’的人。”林晚星接过花瓣,指尖抚过上面干涸的血迹,突然想起他推开她时的眼神,坚定里藏着不舍,“他让我带芯片先走,说芯片比他的命重要。”
叶寸心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按在她的脉搏上:“你听听,你的心跳跟我上次在训练场上测的不一样,快了15%。”她咧嘴笑起来,露出点孩子气的狡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雷战那小子……”
“先破解芯片。”林晚星打断她,脸颊有些发烫,把平板转向她,“这里面有‘夜枭’的犯罪证据,还有他们下一步的计划,谭队需要这个。”
叶寸心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两人钻进直升机的临时操作台,林晚星调出芯片的核心数据,叶寸心负责外围警戒。阳光透过舷窗照在屏幕上,代码的阴影在她们脸上流动,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找到了!”林晚星突然敲下回车键,屏幕上跳出一份加密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附着坐标和代号,最顶端的位置赫然写着“榕树:赵振华,总部作战指挥中心副主任”。
“果然是他!”叶寸心一拳砸在操作台上,“我就觉得他上次给我们的行动路线不对劲,绕了远路不说,还正好避开了所有的隐蔽哨!”
名单下面还有份行动计划,标注着“月圆夜,港口仓库,交易‘凤凰胆’真密钥”。林晚星的目光落在交易时间上——正好是雷战说要带她看涨潮的那晚。
“他们想用假交易引我们上钩。”林晚星快速分析着地形,“港口仓库的地下有旧管道,能通到保险库的后巷,他们肯定是想趁机偷‘凤凰胆’。”
叶寸心突然指着屏幕角落的一行小字:“你看这个,‘夜莺已就位,等待指令’。‘夜莺’是谁?”
林晚星放大字体,发现这行字的字体比其他内容更纤细,像是后来加上去的,而且用的是摩尔斯电码的变体加密方式——正是雷战在向日葵田里教她识别的那种。
“是雷战!”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这是他的笔迹!他在‘夜枭’的内部系统里留了暗语!”
摩尔斯电码的变体很快被破解,内容很短,只有三个词:“向日葵,礁石,涨潮”。
“向日葵是基地的暗号,礁石是我们约定的地方,涨潮……”林晚星突然看向窗外,远处的海平面正在上升,浪花开始拍打礁石的底部,发出“哗哗”的声响,“涨潮时,海浪会从凤凰形状的礁石底下钻过去,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凤凰在叫。”
叶寸心突然站起来,跑到舷窗边用望远镜观察:“仓库旁边的礁石群里,有块黑色的礁石特别像凤凰!难道他在那里?”
林晚星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调出港口的三维模型,在凤凰礁石的底部标出个红点:“这里有个排水口,通到仓库的地下管道,他肯定是从这里潜入了仓库,想趁机破坏交易!”
“我们现在就去!”叶寸心抓起枪,“我带队员从正面强攻,你从暗河绕到排水口,跟他里应外合!”
林晚星点头,把芯片里的数据发送给谭晓琳,又将向日葵花盆小心地放进背包:“这个得带上,雷战说过要看着它开花。”
直升机降落在港口附近的隐蔽处时,潮水已经漫过了礁石滩的一半。林晚星换上潜水服,背着平板和压缩氧气瓶,跟着叶寸心的队员来到暗河的出口。
“记住,看到三长两短的灯光信号,就说明雷战在里面。”叶寸心帮她检查好装备,突然抱了抱她,“小心点,不止为了芯片,也为了……”她眨了眨眼,“为了让雷战那小子能活着跟你刻名字。”
林晚星的眼眶有些热,用力点头,转身钻进暗河的水流里。
暗河的水温很低,带着股铁锈味。林晚星打开头盔上的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蜿蜒的管道。她的心跳得很快,既担心雷战的安危,又庆幸自己能离他近一点,哪怕只是隔着冰冷的水流。
快到排水口时,探照灯突然照到前方有个黑影。林晚星立刻按住腰间的信号枪,却听到对方发出三长两短的敲击声——是雷战的信号!
她加快速度游过去,看到雷战靠在管道的拐角处,左腿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用绷带紧紧缠着,手里握着把军用匕首,刀尖抵着个“夜枭”成员的喉咙。
“你来了。”雷战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皱起眉,“不是让你在礁石滩等吗?”
“芯片需要你帮忙解密。”林晚星游到他身边,故意板起脸,“叶寸心说,没有你的战术配合,她的队员找不到仓库的隐蔽哨。”
雷战被她逗笑了,刚想说话,被制服的“夜枭”成员突然挣扎起来。他手起刀落,敲晕了对方,动作干净利落,只是牵动伤口时疼得闷哼了一声。
“你的腿……”林晚星想去扶他,却被他按住肩膀。
“先解密。”他指着自己的战术手表,表盘上的屏幕正显示着加密信息,“我在仓库的服务器里找到了这个,是‘夜枭’的备用交易地点,用的是你的系统加密方式,只有你能解开。”
林晚星立刻调出平板,将手表与平板连接。加密界面跳出来时,她愣了一下——密码提示是“向日葵的花语”。
“是沉默的爱。”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随即都愣住了,相视一笑。林晚星输入答案,界面应声而破,露出个坐标:正是凤凰礁石的顶端。
“他们想在那里交易,利用涨潮的海浪声掩盖枪声。”雷战的眼神变得锐利,“赵振华会亲自来,他以为我们还在仓库等着上钩。”
“叶寸心的人已经包围了仓库,正好可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林晚星快速规划着路线,“我们从排水口出去,顺着礁石爬到顶端,等赵振华一到就……”
“就把他扔给海浪。”雷战接过她的话,嘴角勾起抹冷冽的笑,却在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痕时皱了眉,“这是怎么弄的?”
林晚星低头看了看,是刚才攥海螺太用力留下的印子,已经泛出淡淡的红。“没事,”她把海螺掏出来,塞到他手里,“你听,里面有我的声音。”
雷战把海螺放在耳边,海浪的嗡鸣里,似乎真的藏着她的低语,温柔又坚定。他握紧海螺,突然弯腰抱起她:“抓紧了,我们得快点。”
林晚星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鼻尖碰到他下巴上的胡茬,有些扎人,却让人安心。他的左腿在水里拖着,每划一步都很吃力,却始终把她护在怀里,不让冰冷的海水溅到她脸上。
爬出排水口时,潮水已经涨到了礁石的半腰。雷战把她放在一块稍高的礁石上,自己则靠在旁边喘息,额头上的冷汗混着海水往下淌。
“我自己能爬。”林晚星想下来,却被他按住膝盖。
“听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你是技术支援,保存体力比什么都重要。”
林晚星只好乖乖坐着,看着他一步步往上爬。他的动作很慢,左腿不敢用力,只能靠手臂的力量拽着礁石上的藤蔓,每爬一米,裤腿的血迹就晕开一片,在黑色的礁石上格外刺眼。
快到顶端时,他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往下坠。林晚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却看到他用匕首死死插进礁石的缝隙里,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没事。”他抬头冲她笑,脸上沾着泥和血,却像阳光落在向日葵上一样耀眼,“说过要带你来看涨潮,不能食言。”
林晚星的眼泪突然掉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疼。她抹了把脸,抓起身边的藤蔓,也开始往上爬:“我不是技术支援,是火凤凰的一员,跟你一样能爬礁石。”
雷战没有再阻止,只是在她快要抓不住藤蔓时,伸手托了她一把。两人一上一下,像两只互相扶持的鸟,在涨潮的海浪声里,慢慢靠近礁石的顶端。
月圆时,他们终于爬到了顶端。凤凰形状的礁石顶端有块平坦的平台,正好能容纳两个人。林晚星打开平板,调出叶寸心发来的实时画面:仓库里果然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假人穿着“夜枭”的衣服,在灯光下晃来晃去。
“他们快到了。”雷战靠在礁石上,调整着呼吸,手里的枪已经上膛,“赵振华做事谨慎,肯定会先派手下探路,我们等他亲自出现再动手。”
林晚星从背包里拿出向日葵花盆,放在平台的正中央。月光落在花瓣上,泛着淡淡的银辉,像撒了层碎钻。“你看,它开花了,比基地的那些更精神。”
雷战看着花盆,突然笑了:“像你。”
“像你才对。”林晚星反驳,“又犟又硬,却会偷偷在花盘里藏满阳光。”
海浪从礁石的“翅膀”底下钻过,发出呜呜的声响,真的像凤凰在叫。远处的海面上,一艘黑色的快艇正朝着礁石驶来,船头站着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正是赵振华。
“来了。”雷战握紧枪,眼神变得锐利如鹰,“你躲在礁石后面,等我发出信号再出来。”
林晚星却从背包里拿出把备用手枪,是叶寸心硬塞给她的:“火凤凰的人,从来不会躲在队友后面。”
雷战看着她眼里的坚定,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训练场上见到她的样子。那时她刚拆完纱布,举着平板在阳光下转圈,向日葵贴纸的光点落在他脸上,像撒了把星星。他以为她只是个需要保护的技术人员,却忘了,能进火凤凰的,骨子里都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好。”他点头,举起枪对准快艇,“等会儿我左边,你右边,别让他跑了。”
快艇靠岸时,赵振华果然先派了两个手下上礁石,自己则站在船头观望。雷战和林晚星屏住呼吸,等那两个手下走到平台边缘时,同时开枪——枪声被海浪声吞没,两个手下应声倒下。
赵振华脸色一变,转身想跑,却被叶寸心的人堵在了快艇上。原来叶寸心早就带着队员绕到了快艇的后方,就等他自投罗网。
“束手就擒吧,赵副主任。”雷战站在礁石顶端,声音在海浪声里格外清晰,“你的名单和计划,我们都拿到了。”
赵振华看着平台上的两人,突然笑了:“我早该想到,能破解我加密系统的,只有林晚星。只是没想到,雷战你命这么大,中了三枪还能爬礁石。”
林晚星这才知道,他不止腿上有伤,身上还有枪伤。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胸口,那里的衣服果然有三个破洞,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深褐色。
“托你的福,捡回一条命。”雷战的声音很冷,“不过你没机会看到我死了,因为‘夜枭’的时代,今天就结束了。”
赵振华被押走时,还在不停地挣扎,嘴里喊着:“‘凤凰胆’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林晚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很可笑。他以为“凤凰胆”是数据,是密钥,却不知道,真正的“凤凰胆”,是火凤凰队员之间的信任和默契,是雷战为了保护芯片宁愿牺牲自己的勇气,是叶寸心带着队员绕远路也要接她的情谊。
潮水渐渐退了,露出礁石上被海浪冲刷的痕迹。雷战从口袋里掏出把军刀,走到平台的中央,在凤凰礁石的“心脏”位置,慢慢刻下两个字:雷战,林晚星。
刻痕不深,却很清晰,像两颗依偎在一起的心。林晚星看着他刻字的侧脸,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有种难得的温柔。
“好了。”他直起身,拉过她的手,按在刻痕上,“海浪会替我们记着,这里有两个火凤凰的人,守着同一个约定。”
林晚星的指尖抚过粗糙的刻痕,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温度。海浪退去的礁石滩上,小海螺的壳反射着月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雷战,”她突然开口,声音在退潮的海浪声里轻轻颤,“系统休眠前说,我的幸福感达到了峰值。”
雷战低头看她,眼里的月光温柔得像水:“那现在呢?”
“更高了。”林晚星笑起来,像平台上的向日葵,在月光里轻轻摇晃,“因为你在身边,芯片被破解了,内鬼被抓住了,还有……”她指了指刻痕,“我们的名字,被海浪记着了。”
雷战突然弯腰,吻住了她的嘴唇。像向日葵终于等到了阳光,像海浪终于拥抱了礁石,带着海水的咸,花籽的香,还有彼此藏在心底的温柔。
远处的基地里,李姐种的向日葵田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叶寸心和队员们正在庆祝,谭晓琳举着酒杯,看着港口的方向,嘴角露出欣慰的笑。
直升机的灯光从礁石上空掠过,却没有打扰礁石顶端的两人。林晚星靠在雷战的肩膀上,看着月光在刻痕上流淌,突然觉得,所谓的“凤凰胆”,从来不是什么秘密数据,而是此刻的月光,脚下的礁石,身边的人,和永远朝着阳光的向日葵。
“回去后,教我打枪吧。”林晚星轻声说。
“好。”雷战握住她的手,“但你得先教我破解你的系统,特别是那个……”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那个检测心跳的功能。”
林晚星的脸颊发烫,却笑着点头。海浪又开始涨了,这一次,不再是为了等待,而是为了见证——见证两个灵魂的相遇,见证火凤凰的信念,见证一个关于向日葵和暗码的故事,在月光和海浪的守护下,走向永远。
平板的屏幕亮着,最后一行破解成功的代码在黑暗中闪烁,像句无声的祝福。而在代码的尽头,那个早已休眠的系统,仿佛也在悄悄微笑,祝福着它的宿主,终于找到了比数据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