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河的遗体被妥善安置后,残局的收拾工作便紧锣密鼓地展开。
王统领率领的禁军主力此时才“姗姗来迟”,开始全面接管沧浪之眼区域。
他们迅速清理现场,封锁消息,动作熟练而高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很快,一份由王统领主笔、措辞严谨的捷报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发往京城。
捷报中,大力宣扬了禁军如何英勇无畏、洞察先机,包围并攻破了“前朝余孽玄鹤卫”的重要巢穴,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最终击毙贼首(指洛清河),成功挫败了其利用邪术破坏运河、危害社稷的惊天阴谋。
至于裴昭雪团队的探查、内部的生死搏杀、洛清河最后的自我牺牲,以及那险些爆发的“改道淹三城”的真相,在捷报中要么被一笔带过,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功劳便被巧妙地归在了王统领及其麾下禁军的头上。
“裴大人此番协同查案,亦是有功,本将定会向陛下如实禀奏。”
王统领在将捷报副本“知会”裴昭雪时,面带公式化的笑容,语气看似客气,实则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倨傲与轻慢。
在他眼中,裴昭雪等人不过是误打误撞,甚至差点坏了他们“剿匪大计”的麻烦人物,能分润一点功劳,已是莫大的恩赐。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抢功行为,裴昭明气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几乎要当场发作。
几名幸存的大理寺护卫和禁军死士也面露不忿之色,他们亲身经历了地底那九死一生的恶战,见证了同袍的伤亡和洛清河最后的抉择,如今功劳却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夺走,心中如何能平?
然而,裴昭雪却伸手按住了即将暴起的裴昭明。
她面色平静,甚至看不出丝毫喜怒,只是淡淡地看了王统领一眼,那目光深邃,让久经沙场的王统领竟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王将军辛苦了。”
裴昭雪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剿灭逆匪,维护漕运安定,乃分内之事。功劳归属,自有陛下圣裁。眼下当务之急,是妥善救治伤员,抚恤阵亡将士,并确保下游三城真正安定,勿再生变。”
她的话语,将个人荣辱置于一旁,处处以大局和逝者为先,格局高下立判。
王统领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有些讪讪地拱了拱手,借口军务繁忙,转身离去。
“郡主!你就任由他如此颠倒黑白?!”
裴昭明压低声音,愤懑难平。
裴昭雪望着王统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或疲惫、或带伤、或沉默的同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看透的疲惫与淡然:“昭明兄,是非功过,岂是他一纸奏报所能定论?我们此行,非为争功。下游三城得以保全,数万生灵免于涂炭,白砚舟性命无忧,这……便是最好的结果。至于虚名,何必执着。”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诸位兄弟舍生忘死,所做的一切,天地可鉴,你我心中自知。这便够了。”
她的话,如同一股清泉,浇熄了众人心中的不平之火。
是啊,他们拼死搏杀,为的是心中的道义和肩上的责任,而非那朝堂之上的虚名与封赏。
想通了这一点,虽然依旧为逝去的同袍感到不值,但那股憋闷之气,却渐渐化为了沉默的坚持与问心无愧。几人的心也走的更近了。
团队在一种异样的沉默中,开始收拾行装,照顾伤员,准备离开这片承载了太多血腥、阴谋与悲壮的土地。
功过谁与说?或许,只有这滔滔运河和那无数得以继续安眠的百姓,才是最终的评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