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南下姑苏后,府中便开始忙碌地准备行装。
裴昭明却显得比往日更加沉默,常常一个人站在庭院中,望着东南方向出神,那里是姑苏所在,也是……他模糊的童年记忆碎片中,偶尔会闪过的一些水乡景致。
晚膳后,裴昭雪端着一盏安神茶,来到裴昭明的书房。
见他正对着一幅摊开的地图凝思,地图上,姑苏城被朱笔圈了出来。
“兄长,还在想姑苏的案子?”裴昭雪将茶盏放在他手边。
裴昭明回过神,接过茶盏,道了声谢。他沉默片刻,指了指地图上的姑苏:“不知为何,越接近南下之日,心中越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那里,有什么在等着我。”
裴昭雪在他对面坐下,神情认真:“是因为……身世之事吗?”
经过梵音索命录一案,裴昭明颈后的鸢尾花胎记,以及其与前朝公主画像的关联,几乎已经将他的身世指向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他极有可能是流落民间的前朝皇室血脉。
这个秘密,如同巨石压在他心头许久。
裴昭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抚摸着腰间那块从不离身的玉佩,上面的纹路与诸多案件中的神秘符号隐隐呼应。
他抬起头,看着裴昭雪,眼中不再是之前的迷茫与挣扎,而是一种经过沉淀后的平静与坚定。
“昭雪,你知道吗?经历过杜承志这件事,我忽然想通了很多。”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杜承志一生被仇恨驱使,最终沦为他人棋子,悲惨收场。我若一味沉溺于自身身世带来的困扰、恐惧与不甘,与他又有什么区别?我的过去,我无法选择,但我的未来,要走什么样的路,成为什么样的人,却可以由我自己决定。”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无论我的血脉源自何处,我裴昭明,首先是大理的御史台少卿,是陛下的臣子,是你的兄长,是砚舟和苏九的朋友。我所行之事,是惩奸除恶,是守护律法公正,是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裴昭雪看着他眼中那如同磐石般坚定的光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敬佩:“兄长……”
裴昭明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释然与担当:“玄鹤卫处心积虑,或许与我这身世脱不了干系。他们想利用我?那便看看,究竟是谁利用谁!此次南下,若真与我的身世有关,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主动去探寻,去面对。与其被动等待谜底揭晓,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力量与决心。
过往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直面风雨的坦然与勇气。
裴昭雪用力点头:“无论前路如何,我们都在你身边。”
“我知道。”裴昭明笑容温和,“所以,我无所畏惧。”
这一刻,他真正与那个可能惊世骇俗的身世和解,并将其化为了前行路上的一份动力,而非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