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崖子的死讯与遗言,宛如一颗重磅炸弹,又似投入古井的巨石,在巫行云和李秋水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一瞬间,她们的眼神中闪过恍惚、酸楚与茫然,这些情绪如此真实,仿佛是岁月长河中沉淀已久的宝藏,在这一刻被无情地翻搅起来。
然而,百年恨意,早已如同一株毒藤,在漫长的岁月里,深深扎根于她们的心脉骨髓之中。它与她们的生命紧密相连,与她们的武道相互交织,甚至成为了她们存在意义的一部分。短暂的冲击过后,那被压抑已久的戾气,如同汹涌的潮水,以更加凶猛的速度反扑回来,瞬间将她们淹没。
“不死不休……哈哈……不死不休!”
巫行云发出一串凄厉癫狂的笑声,那笑声在冰窖中回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号。她那矮小的身躯因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紧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无崖子的死,非但没能让她放下心中的仇恨,反而像是一把锋利的钥匙,彻底释放了她心中那头被囚禁了百年的怨恨野兽。她猛地伸出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李秋水,眼中是彻骨的疯狂,那疯狂如同燃烧的火焰,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都是你!都是你这贱人!若不是你当年用尽手段勾引师兄,他怎会移情别恋?我又怎会走火入魔,变成如今这不人不鬼的模样?!百年啊!我忍了这残破之身整整百年!这百年来,我每日每夜都生活在痛苦与仇恨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此仇此恨,就算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难以洗清!无崖子死了又如何?这债,便要你来还!我要让你也尝尝这百年来我所遭受的痛苦!”
李秋水白纱之上的双眸,同样冰寒刺骨,仿佛是两座千年不化的冰山。所有的复杂情绪,如爱、悔、怨、恨,在瞬间被纯粹的杀意所取代。无崖子将掌门之位传给外人,这本就让她心中嫉恨交加,如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此刻再被巫行云旧事重提,更是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她最后的理智。
“师姐,你还是如此冥顽不灵,将一切过错都推于他人!”李秋水的声音冷得如同这冰窖深处的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刀刃,“师兄选择谁,是他的自由,这是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权利!是你自己心胸狭隘,练功时心浮气躁,才会出错走火入魔,这又能怪得谁来?这百年来,你仗着灵鹫宫的势力,处处与我作对,对我赶尽杀绝。今日更是潜入我西夏皇宫,妄图取我性命,你这是自寻死路!师兄的遗愿?呵……他若有灵,便该亲眼看着我是如何替他,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四字一出,如同最终的战鼓擂响,在冰窖中回荡,震撼着每一个角落。
两人之间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平衡,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如同一张薄纸被无情地撕碎。
“找死!”
巫行云暴喝一声,那声音仿佛是来自远古的怒吼。她体内那因返老还童而所剩无几、却又狂暴无比的真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轰然爆发。她不再顾及自己的伤势,不再考虑后果,矮小的身形化作一道血色残影,在冰窖中飞速穿梭。她双掌齐出,掌风凌厉如刀,每一掌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量,竟是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搏命打法,直取李秋水周身要害。那架势,分明是要拖着李秋水一同下地狱,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李秋水眼神一厉,杀心已决,如同寒冬中的冰刃,冰冷而决绝。她身形飘忽后退,如同鬼魅一般在冰柱之间穿梭,轻松地避开巫行云搏命的锋芒。同时,她纤纤玉指连弹,数道无声无息、却阴毒无比的“白虹掌力”如同跗骨之蛆,绕过正面,从各个刁钻的角度袭向巫行云背后的几处大穴。她要以最小的代价,耗死这个已是强弩之末的师姐,让她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轰!嘭!
冰窖之内,刚刚平息片刻的狂暴气劲再次炸开,如同两颗巨大的炸弹同时爆炸。这一次的碰撞,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不顾一切,仿佛是两头愤怒的野兽在最后的决斗。
冰柱断裂,发出清脆而又沉闷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的哀歌。冰屑纷飞,如同雪花般在空中飘舞,却又带着刺骨的寒冷。整个冰窖都在剧烈震动,仿佛随时都要坍塌,将一切都埋葬在这冰冷的地下。
南宫宸立于战圈之外,玄衣在狂暴的气流中猎猎作响,如同一只在风暴中屹立不倒的雄鹰。他的眉头深深皱起,形成了一个“川”字,眼神中透露出忧虑与决然。
果然如此。
百年心魔,早已将她们的人格扭曲变形。她们不再是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也不是那个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的女子。无崖子的死,非但不是解脱,反而成了刺激她们彻底疯狂的催化剂。她们之间的仇恨,已经超越了爱,超越了道理,甚至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本能和执念,如同毒瘤一般,在她们的心中不断生长。
言语,在如此根深蒂固的执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微风拂过坚硬的岩石,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看着那两道再次纠缠在一起、以命相搏的身影,看着她们眼中那几乎化为实质的疯狂与怨毒,南宫宸知道,若再不出手强行制止,今日这冰窖之内,必将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结局。
这,绝非无崖子所愿,他希望看到的是逍遥派的团结与繁荣,而不是同门相残的悲剧。这,也绝非他整合逍遥派所想看到的,他想要的是一个强大而又和谐的逍遥派,能够在江湖中屹立不倒。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冰寒的空气涌入肺腑,却让他眼神更加清明、锐利,如同寒夜中的星辰。
是时候,展现逍遥派新任掌门,应有的实力与威严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那原本内敛如深渊的气息,开始如同苏醒的巨龙般,缓缓升腾,弥漫在整个冰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