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将天边云彩染得一片血红，如同泼洒了无数桶血水。
王翦亲率的主力大军，终于到了。
九万秦军锐士，排着严整的方阵，迈着沉重而统一的步伐，如同一步步碾碎大地的黑色巨兽，缓缓逼近。枪戟如林，反射着夕阳的血光，黑色的旗帜连绵如云，仿佛将整个西方的天空都染成了墨色。
肃杀之气，铺天盖地！
联军士兵看着那几乎望不到边的黑色阵营，看着那如墙而进的矛戟，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轻微震动，刚刚稍缓的心跳再次疯狂擂动，许多人手心冒汗，呼吸急促。
王翦的中军设在一处略高的土坡上。老将军须发皆白，面容古井无波，只是静静眺望着前方那依托地势、灯火初起的联军防线。
“父亲，敌军防线仓促，但占住了要害，汉唐两军虽互有提防，却已成犄角之势。”王贲在一旁低声道。
“犄角？”王翦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破其一角，另一角自溃。传令，埋锅造饭，让儿郎们好生歇息。今夜子时，攻北线汉营。”
“北线汉营？卫青虽伤，但……”王贲有些迟疑。汉军刚败，士气低落，确实是软柿子，但卫青的韧性不容小觑。
“汉军新败，心胆已怯。刘邦此人，狡诈有余，韧劲不足。击其痛处，方可速决。”王翦目光深邃，“唐军小儿，或会来援，然其心存疑虑，必不敢倾尽全力。令蒙毅骑兵袭扰东线，牵制唐军。再调一万弩手，予我狠狠攒射汉军前沿！破其工事，摧其士气！”
“喏！”王贲领命，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秦军大营，开始升起缕缕炊烟，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却比方才更加炽盛。
汉军北线阵地。
刘邦也登上了前线，看着远处秦军大营那连绵的灯火和如同巨兽喘息般的动静，脸色难看。
“王翦这老乌龟，看样子是盯上咱们了。”他吐了口唾沫，“卫青，顶不顶得住？”
卫青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又在渗血，但他站得笔直：“陛下，秦军弩箭犀利，若集中攻击，我军外围工事恐难以久持。需防其夜袭。”
“夜袭？”刘邦眼皮一跳，“妈的，老子最讨厌这种不让人睡觉的玩意儿！告诉弟兄们，眼睛都给老子瞪圆了！弓弩上弦，刀出鞘！谁他妈敢打瞌睡，老子剁了他喂狗！”
命令传达下去，汉军阵地上一片肃杀，士兵们紧张地握着兵器，望着远处那片仿佛无尽黑暗的秦营，不敢有丝毫懈怠。疲惫、伤痛、恐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们的神经。
唐军东线。
李世民同样没有休息。
“王翦老成谋国，必攻汉军。”他对着麾下众将道，“然其亦必防我。传令，陌刀队移至东线前沿第二阵位。玄甲军备马，随时准备出击。”
“陛下，我等真要全力救援汉军？”侯君集问道。
李世民目光幽深：“救，自然要救。汉军若溃，我独木难支。但……如何救，何时救，救到何种地步，朕，自有分寸。”他手指轻轻敲着舆图，“要让刘邦承我们的情，也要让王翦……肉疼！”
他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子时。
月黑风高。
呜——呜——呜——
低沉恐怖的牛角号声，猛地从秦军大营中响起，撕破了夜的寂静！
“杀！！！”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骤然爆发！
如同黑色的海啸，数以万计的秦军锐士，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如同潮水般向着汉军北线阵地，发起了狂暴的冲击！
与此同时，万弩齐发！
密密麻麻的弩箭，如同暴雨般倾泻向汉军阵地的前沿工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咄咄声！木制的箭塔、拒马，瞬间被射成了刺猬，不少地方燃起了火光！
“顶住！放箭！！”卫青的吼声在夜空中回荡，甚至压过了箭矢的呼啸！
汉军的弩箭也开始还击，不断有冲锋的秦军士兵中箭倒地，但后面的人立刻踏着同伴的尸体，面无表情地继续前冲！
血腥的攻防战，瞬间进入白热化！
而东线，蒙毅率领的骑兵也开始对唐军防线进行佯攻牵制，箭矢破空声、喊杀声同样响彻夜空！
死亡谷外，彻底化作血肉磨盘！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血战长夜，方才开始！
子时的黑暗，被无数火把和箭矢的流光撕裂，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充斥。
秦军的攻势，如同决堤的黑色狂潮，一浪高过一浪地拍击着汉军仓促构建的北线阵地。
“风！风！风！”
秦军士卒低沉的战号声伴随着密集如雨的脚步声，压得人喘不过气。前排是手持巨盾的重步兵，如同移动的城墙，艰难但坚定地推开、践踏着联军布置的拒马和鹿角。盾牌上瞬间就插满了汉军射来的弩箭，如同刺猬，但后面的秦兵毫不动摇，用身体顶着盾牌向前推进。
盾墙之后，是无数闪着寒光的戈矛，如同毒蛇的信子，随时准备噬咬。
再后面，则是真正带来死亡阴影的——秦弩手！
他们并非站定齐射，而是以什为单位，轮番上前，透过盾牌的间隙，或者干脆在盾墙暂时稳固的瞬间，快速探身，扣动弩机！
嗡——咄咄咄！
每一次密集的弩弦震响，都意味着一片黑压压的弩箭泼洒而出，精准、狠辣地覆盖汉军阵地的每一个角落。
“举盾！举盾！”汉军基层校尉、军侯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木盾、皮盾被举起，但秦弩的力道极大，不少箭矢直接穿透了盾面，将后面的手臂甚至身体钉穿！更多的箭矢则从盾牌上方掠过，狠狠扎进后面无遮无拦的士兵身体里。
噗嗤！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汉军士兵中箭倒地，身体抽搐着，鲜血迅速染红身下的泥土。伤者的哀嚎、将死的呻吟、军官的怒吼、箭矢破空的尖啸、弩机发射的闷响……交织成一曲血腥而残酷的战场交响乐。
“妈的！给老子射回去！瞄准了那些推拒马的！”刘邦在高处看得双目赤红，恨不得亲自提剑冲下去。他身边亲卫死死护着他，流矢不时嗖嗖地从头顶飞过。
卫青已经拔剑在手，亲临第一线。他避在一处半塌的箭塔后方，指挥若定，但苍白的脸色和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显示他的伤势不容乐观。
“长枪手上前！顶住盾牌缝隙！绝不能让他们把拒马全推开！”
“火把！扔火把！照亮前面！弩手给我瞄着亮的地方射！”
一道道命令下达，汉军士卒在极高的伤亡下，依旧凭借着血勇和纪律在苦苦支撑。长枪从盾牌缝隙中狠狠刺出，将试图破坏工事的秦兵捅穿。不时有火把扔出，滚动着照亮前沿，汉军弩手趁机射击，也确实射翻了不少秦军弩手和工兵。
战场前沿，尸体迅速堆积起来，有秦军的，更多是汉军的。鲜血汇成细流，沿着简陋工事的沟壑流淌，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来自火把和火箭）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东线，唐军阵地。
这里的压力相对小很多。蒙毅率领的骑兵主要是袭扰牵制，他们如同幽灵般在唐军弩箭射程边缘游走，不断抛射箭矢，一旦唐军试图出击，他们便迅速后退，绝不纠缠。
李世民立马于阵后，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场。北线汉军阵地火光冲天，杀声震地，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东线，则更像是一场令人烦躁的隔空对骂。
“陛下，汉军似乎快顶不住了。北线前沿的第二道壕沟好像被秦军填平了一段！”程咬金提着马槊，有些焦躁地说道。
李靖微微摇头：“王翦在用汉军磨刀。他在消耗汉军的兵力和士气，也在试探刘邦和卫青的底线。真正的杀招，恐怕还未出。”
李世民目光闪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槊的槊杆。
“玄甲军准备得如何？”他忽然问道。
“已准备就绪，随时可出击！”尉迟恭瓮声答道，脸上满是战意。
“再等等。”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让弩手加强射击，压制那些秦骑，做出一副欲要全力支援北线的姿态。但……没有朕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越过当前防线。”
“喏！”众将虽有些不解，但严格执行命令。
唐军的弩箭射击变得更加密集，甚至动用了一些床弩，粗大的弩枪呼啸着射向远方游弋的秦骑，迫使蒙毅的部队不得不将距离拉得更远一些。但这更像是隔靴搔痒，无法真正缓解北线的压力。
王翦在中军土坡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汉军的抵抗比他预想的要顽强一些，卫青的指挥依旧沉着，但汉军的伤亡数字正在飞速上升，阵线已经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波动。
而唐军……果然如他所料，雷声大，雨点小。
“刘邦，看你能撑到几时。”王翦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冷笑，“传令，陷阵营出击。目标，汉军左翼那个缺口，给老夫撕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