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南京城北门。
天色未亮，雾气朦胧。守门士兵打着哈欠打开城门，被眼前景象惊得哈欠卡在了一半——
一辆普通马车停在门口，车夫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这倒没什么。
问题是马车旁边站着两位姑娘，一位清丽温婉，一位娇俏可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也没什么。
但两位美人中间，蹲着一条……金毛犬？狗身上还背了个小包袱？包袱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北上探亲”四个字？
“军爷，”沈宛上前，递过路引，“家兄在京中病重，我与妹妹赶去探望。这是家中养的护院犬，通人性，带着路上防身。”
士兵检查路引——工部沈郎中府上的，盖着官印，没问题。
“这狗……”士兵盯着黄轩，“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黄轩赶紧低头，用爪子扒拉地面。妈的，不会认出来吧？他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崇祯要是知道他偷跑出京，非得急疯不可。
周玉凤机灵，从袖中掏出个小荷包塞过去：“军爷行个方便，家兄病得急……”
士兵掂了掂荷包，笑了：“走吧走吧。不过北边乱，你们姑娘家小心点。”
“谢军爷。”
马车驶出城门，黄轩才松了口气。
车里，沈宛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被认出来了。”
周玉凤笑道：“沈姐姐装得真像，我都差点信了。”
黄轩趴在车厢里，狗脸上写满无奈。他现在的造型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为了伪装，沈宛给他染了毛——不是全染，就染了几撮，弄成黑白花斑，看起来像条土狗。还给他穿了件小马甲，说是“防寒”，其实是为了遮住那些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更离谱的是，包袱里除了干粮药品，还有一堆王承恩偷偷塞的“神器”：能喷辣椒粉的小竹筒、会尖叫的橡皮老鼠、一包写着“蒙汗药”但其实是安神茶的粉末……
“王公公说，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阴。”沈宛复述这话时表情复杂。
黄轩倒是很感动。老王这是把压箱底的阴招都掏出来了。
“对了，”周玉凤从怀里掏出花盆，里面那株小蘑菇晃了晃菌盖，“铁骨世子今天精神不错。”
黄轩凑近看。小蘑菇确实比三天前大了一圈，菌盖上的乳白色光晕更明显了。虽然还不能像以前那样说话交流，但能通过简单的晃动表达情绪——比如现在，它在指向北方，很坚定。
“它知道我们要去哪。”黄轩说。
“蘑菇家族之间真的有心灵感应？”沈宛好奇。
“可能吧。”黄轩想起蘑菇母株和五个世子以前那些神操作，“它们本来就不是普通蘑菇。”
马车一路向北。
第一天很顺利。他们走的官道，虽然冷清，但还算安全。晚上在驿站歇脚，黄轩睡在马车里守夜——狗的好处就是不用登记，省了不少麻烦。
第二天中午，出事了。
不是遇到土匪，也不是幽冥追兵。
是……黄轩晕车了。
“呕——”他趴在车窗边，吐得稀里哗啦。
沈宛赶紧给他拍背，周玉凤递水：“圣犬你……你居然晕车？”
“废话……”黄轩吐完，瘫在座位上，“我以前……是条现代都市狗……出门都坐私家车……哪受过这种罪……”
这土路颠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加上狗鼻子太灵，马车里的味道、路上的灰尘、马匹的体味……全往鼻子里钻，简直要命。
车夫老陈听见动静，回头笑道：“姑娘家的狗还挺娇气。要不让它下去跑跑？活动活动就好了。”
黄轩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
于是接下来半天，出现了奇景：马车在前面走，一条花斑狗在后面颠颠地跑，跑累了跳上车歇会儿，歇够了再下去跑。
速度居然没慢多少。
“圣犬体力真好。”周玉凤惊叹。
“他是……比较特别。”沈宛看着窗外奔跑的黄轩，眼里有笑意，也有担忧。
她知道这趟北上有多危险。幽冥肯定在盯着，清军控制了北方，北京现在是龙潭虎穴。
但她不后悔跟来。
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有些人，必须有人去陪。
——
第三天傍晚，他们到了黄河边。
渡口很冷清，只有一条破旧的渡船。船夫是个独眼老头，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黄轩：“狗也要过河？加钱。”
“加多少？”沈宛问。
“一两银子。”
“你怎么不去抢！”周玉凤气道。
老头咧嘴笑，露出缺了门牙的嘴：“就这价。爱过不过。”
黄轩盯着老头，狗眼眯了起来。他发动【明察秋毫】，发现老头身上有微弱的能量波动——不是幽冥那种，更像是……萨满的图腾气息？
果然有问题。
他悄悄碰了碰沈宛的腿。沈宛会意，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我们过。”
上船后，老头撑船离岸。河水湍急，小船摇晃得厉害。
行至河心，老头忽然停下船桨，转过身，那只独眼里闪过诡异的红光：“三位，对不住了。有人花钱买你们的命。”
沈宛和周玉凤脸色一变。
黄轩却蹲在原地没动，只是问：“幽冥还是萨满？”
老头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图腾味太冲了。”黄轩站起来，抖了抖毛，“给你个机会，现在调头回去，我当没看见。”
老头哈哈大笑：“一条狗也敢说大话？你知道我是谁吗？黄河水鬼，死在我手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话音未落，黄轩动了。
他没扑向老头，而是一爪子拍在船帮上——那里刻着一个不起眼的图腾纹路。王承恩给的资料里提过，萨满施法需要图腾做媒介。
“咔嚓！”木屑飞溅，图腾被拍碎！
老头脸色大变，急忙念咒，但什么也没发生。他赖以施法的图腾被毁了！
“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黄轩咧嘴，露出犬牙，“现在，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帮你？”
老头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扑过来！
但他显然低估了一条经过严格训练（被蘑菇世子折腾）的狗的战斗力。
黄轩侧身躲过匕首，一口咬在老头的腕骨上——没真咬断，但足够疼了。匕首掉进河里。紧接着他后腿蹬地，一个头槌撞在老头肚子上！
“噗通！”
老头倒飞出去，掉进黄河，扑腾两下，被急流卷走了。
全程不到十秒。
沈宛和周玉凤看呆了。
“圣犬……你这么能打？”周玉凤眼睛瞪得圆圆的。
黄轩甩了甩头：“基本操作。以前跟蘑菇世子们对练，比这刺激多了。”
想起那些被蘑菇们用各种奇葩方式“训练”的日子，黄轩忽然有点怀念。那五个小混蛋虽然闹腾，但真教了他不少东西。
“船怎么办？”沈宛看着空荡荡的船桨。
黄轩走到船尾，用嘴叼起船桨——还好，狗嘴够大。他把船桨架在船帮上，然后看向两女：“你们来划，我指挥方向。”
“你会划船？”
“看过人划。”
于是，黄河上出现了这样一幕：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笨拙地划着船，一条狗蹲在船头，一会儿喊“左边用力”，一会儿喊“右边轻点”，居然真把船划到了对岸。
上岸时，三人都累瘫了。
“我觉得……我胳膊要断了。”周玉凤揉着胳膊。
沈宛更直接，躺在地上不想起来。
黄轩也累，但更多的是警惕。萨满的人已经出现了，幽冥还会远吗？
他望向北方。从这里到北京，还有四五天路程。
这一路，不会太平了。
——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他们遇到了三次袭击。
第一次是土匪——真土匪，不是幽冥伪装的。黄轩用辣椒粉竹筒解决了，喷得那群人哭爹喊娘。
第二次是野狼群。黄轩本来想用【野兽强化】沟通，结果技能发动到一半，狼群突然集体炸毛，嗷呜一声全跑了。
后来他才想明白：他现在是“播种者候选”，身上有高等文明的气息，对野生动物有天然威慑。
第三次最麻烦——一群被萨满控制的流民。
这些人眼神呆滞，行动僵硬，但力大无穷，而且不怕疼。黄轩不敢下死手，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最后还是铁骨世子帮了忙。小蘑菇从花盆里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晕，那些流民接触到光晕后，眼神渐渐清明，然后一个个倒地昏睡。
“净化效果？”沈宛惊喜。
小蘑菇晃了晃菌盖，像是在点头。
黄轩松了口气。看来蘑菇世子们虽然沉睡，但本能还在。这趟带上铁骨是对的。
——
第七天傍晚，他们看到了北京的城墙。
夕阳下，那座曾经的大明都城沉默地伫立着，城墙上插着清军的龙旗。城门处有清兵把守，盘查严格。
“进不去。”沈宛低声说，“我们没有清军的路引。”
黄轩盯着城墙，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用进城。煤山在城北，我们绕过去。”
“可是……”
“相信我。”
他们绕到城北，在荒野中穿行。天色渐暗时，煤山到了。
那是一座不算高的土山，树木稀疏。山顶有棵歪脖子树——历史上崇祯自缢的地方。
黄轩看着那棵树，心里五味杂陈。
他就是在这里来到这个时代的。从一个人，变成一条狗，然后开启了这一切。
“信标在哪儿？”周玉凤问。
黄轩发动【能量溯源】。很快，他感应到了——不是在山顶，是在山腰一个不起眼的岩洞里。
三人一狗摸过去。岩洞很隐蔽，洞口被藤蔓遮着。拨开藤蔓进去，里面空间不大，但很干燥。
洞壁上有图案——和紫金山观星台一样的科技文明标志。
“就是这里。”黄轩走上前。
【检测到候选者抵达初始投放点】
【开始完整信标激活程序】
岩壁上的图案亮起蓝光，这次比紫金山那次更亮、更复杂。光芒扫过黄轩全身，然后扩展到沈宛和周玉凤身上。
【检测到辅助单位：人类女性两名，能量亲和度达标，允许旁观】
【检测到同源生命体：蘑菇文明幼体，允许接入】
铁骨世子的花盆里，小蘑菇忽然发出强烈的乳白色光芒，菌丝伸长，接触到岩壁。
【接入成功】
【开始传输完整信息】
这一次，信息量是紫金山的十倍！
黄轩“看见”了整个播种者计划的全貌：
七名候选者，投放至七个濒临崩溃的文明。每人携带一份“文明火种”——那是一个微型的文明数据库，包含科技、文化、哲学等所有知识，以及一个能量核心。
他的火种就藏在他的……心脏位置？不对，是能量核心位置。难怪千面说他是“钥匙”，火种需要他的生命能量激活。
他还看到了幽冥的真面目——收割者计划的执行者，一个以“清除劣等文明，净化宇宙”为信条的极端组织。他们认为大明文明已经腐朽，应该被清除。
而蘑菇文明……居然是上一个被播种者拯救成功的文明？蘑菇母株和世子们，是那个文明留下的“监护者”，辅助新任播种者完成任务？
信息如潮水般涌来，黄轩感到头痛欲裂。但最震撼的，是最后一条信息：
【警告：检测到收割者高层“千面”已抵达本时空】
【目标：夺取文明火种，摧毁播种者】
【预计抵达时间：12时辰内】
【建议：立即激活火种，获取对抗能力】
黄轩猛地睁开眼睛。
沈宛和周玉凤也接收到了部分信息，两人脸色苍白。
“千面要来了？”沈宛声音发颤。
“嗯。”黄轩看向岩壁，“系统说，激活火种能获得对抗能力。”
“那还等什么？”周玉凤急道。
黄轩却犹豫了。
因为信息的最后一段是：
【火种激活后将与宿主生命绑定】
【若宿主死亡，火种自毁，文明数据永久丢失】
【若宿主成功完成任务，火种将释放，助推文明晋升至下一阶段】
【警告：激活过程有风险，成功率87%】
87%，不算低。
但万一失败呢？
他看向沈宛和周玉凤，看向花盆里的小蘑菇，想起南京城里的崇祯，想起那些信任他的人。
没有退路了。
“激活。”他说。
【确认指令】
【开始文明火种激活程序】
岩壁上的蓝光骤然收缩，全部涌入黄轩体内！他感到一股狂暴的能量在体内炸开，冲撞着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细胞！
“呃啊——”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
“黄轩！”沈宛想冲过来，被一股无形的力场弹开。
周玉凤眼泪涌出来：“圣犬！”
花盆里，铁骨世子疯狂晃动菌盖，乳白色的光芒试图涌入黄轩体内，但被蓝色能量隔绝在外。
黄轩感到自己正在被撕裂、重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念头是：
妈的，这激活过程……也太疼了……
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
黄轩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岩洞里。沈宛和周玉凤守在旁边，眼睛都哭肿了。
“你醒了！”沈宛惊喜。
“我……昏迷了多久？”黄轩问。等等，他说话的声音……
不是狗叫。
是人声。
他低头看自己——不是爪子，是手。人类的手。
他变回人了？
【文明火种激活成功】
【宿主生命形态强制修复，恢复原始人类形态】
【解锁权限：文明火种·初级】
【解锁能力：能量掌控（初级）、数据存取（初级）、文明推演（初级）】
【当前能量点：155】
一连串提示音在脑海响起。
黄轩坐起来，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摸摸脸——有鼻子有眼，是人类的脸。
他变回来了！
“镜子……有镜子吗？”他声音有些发抖。
沈宛从包袱里掏出个小铜镜递过来。黄轩接过来一照——
镜子里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长相普通，但眼睛很亮。和他穿越前一模一样。
不，不完全一样。额头上多了一个淡银色的印记，形状像……一颗种子。
“文明火种的标记。”系统解释。
黄轩放下镜子，深吸一口气。他现在是人了一—虽然暂时没衣服穿，沈宛已经红着脸递过来一件外套（本来是给车夫准备的，大了不少）。
“恭喜。”周玉凤小声说，脸也红红的。
黄轩刚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
他感应到了。
一股强大、冰冷、充满恶意的能量，正在急速接近。
速度很快，非常快。
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会抵达这里。
千面，来了。
“准备迎敌。”黄轩站起来，活动了下新身体——有点不习惯，但感觉……充满了力量。
文明火种在他体内缓缓运转，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能量。
沈宛握紧了辣椒粉竹筒。
周玉凤抱紧了铁骨世子的花盆。
岩洞外，夜色深沉。
而黑暗中，一个戴着无面面具的身影，正踏着月光，朝煤山走来。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幽蓝色的光刃。
刃锋所指，正是黄轩所在的方向。
决战，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