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丹窖的铁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丹堂地面的微光彻底隔绝。林烨举着灵灯，暖黄的光晕在潮湿的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三重交织的气味 —— 灵脉炭燃烧后的焦苦、废弃丹药的腥甜，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属于凡人汗液的咸涩，像极了凡域流民在灵市外搭建的窝棚里，那种混杂着疲惫与求生欲的气息。
他将灵灯放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指尖泛着淡绿色的凡心术气息，轻轻拂过面前堆积如山的废丹。这些丹药大多破碎不堪，有的泛着不正常的灰黑色，有的还在渗着暗红色的汁液，与之前在暗格见到的 “炼魂丹” 残片如出一辙。林烨捡起一枚相对完整的暗红色废丹，指尖刚触碰到表面的黑色纹路，胸口的凡心符碎片突然发烫，一道微弱的金光顺着指尖涌入丹药 ——
黑色纹路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在金光中显露出清晰的轮廓：螺旋状的线条缠绕着一个极小的 “奴” 字，与之前在药罐底部发现的奴印符纹路完全吻合！更让他心惊的是，凡心术的气息还感应到，纹路深处藏着一缕极其微弱的意识波动 —— 那是属于凡人的、带着恐惧与绝望的念头，像被掐灭前最后一丝火苗，在丹药里苟延残喘。
“果然是奴印符。” 林烨的指节攥得发白，将废丹放在灵灯旁仔细观察。黑色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每一道线条都像是用凡人的魂魄勾勒而成，轻轻一碰，就能听到耳边隐约传来的细碎哀嚎，与凡域被混沌傀儡控制的村民临终前的声音如出一辙。
他想起刘师兄恐惧的眼神，想起失踪杂役弟子的木牌，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可怕的猜想：丹堂炼制的根本不是什么 “炼魂丹”，而是用凡人魂魄为引、融合奴印符的 “奴印丹”！服用者会被丹药里的奴印控制心智，成为别人的傀儡，而那些被抓来的凡人，就是炼制这种邪丹的 “原材料”。
“谁在那里？”
一道紧张的声音突然从废丹窖深处传来。林烨猛地回头，看到刘师兄举着一盏小灵灯，从堆积的药罐后面走出来，脸色比白天更苍白，后颈的奴印印记泛着淡淡的黑色，像是随时会爆发。
“刘师兄？你怎么会来这里？” 林烨压低声音，指尖的凡心术气息悄悄收敛 —— 他不确定刘师兄是敌是友，但从白天的反应来看，这个人心里藏着秘密，也藏着恐惧。
刘师兄看到是林烨，明显松了口气，却还是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快步走过来，声音带着颤抖：“我…… 我是来拿忘在这儿的玉杵的。林师弟，你怎么还没走？王长老他……”
“王长老想让我当替罪羊，嫁祸我偷废丹。” 林烨直接开门见山，将手里的奴印丹递到刘师兄面前，“刘师兄，你认识这个吗？这丹药上的纹路，是奴印符吧？”
刘师兄的目光刚落在丹药上，身体就剧烈颤抖起来，灵灯差点掉在地上。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药罐堆上，发出 “哗啦” 一声响，吓得他赶紧捂住嘴，眼神里满是惊恐：“别…… 别再提这个！你会害死我们的！”
“害死我们的不是这个丹药，是炼制丹药的人。” 林烨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却温和，“刘师兄，我知道你有苦衷，也知道你被他们控制了。但那些被抓来炼药的凡人，他们没做错任何事，却要被当成耗材，连魂魄都留不下。你忍心看着他们就这么消失吗？”
刘师兄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声音哽咽：“我能怎么办？我三年前刚入丹堂，就被王长老种下了奴印，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要是反抗，奴印就会灼烧我的灵脉，那种疼…… 比死还难受。”
他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你说得对，这是奴印丹。丹堂每个月都会抓一批人来，有灵市的凡人，有外门的杂役，还有…… 还有凡域来的流民。他们把这些人关在丹堂地下的牢里，用灵阵抽取他们的魂魄，再融合奴印符，炼成奴印丹，给那些不听话的弟子服用，让他们变成傀儡。”
“凡域流民也被卷进来了？” 林烨的心脏猛地一沉，想起之前在灵市遇到的李老栓祖孙，想起那些在凡民区挣扎求生的凡域人，他们逃离了混沌的侵袭，却逃不过青冥域高层的魔爪。
“是……” 刘师兄的声音更低了，“凡域流民没有宗门庇护，抓起来最方便，也没人会追究。上个月有个流民反抗，被王长老当场抽了魂魄，炼成的奴印丹还被赵长老拿走了，说是要给内门那些‘不听话’的弟子用。”
林烨的拳头重重砸在青石上，灵灯都跟着晃了晃。他终于明白，慧觉宗主说的 “丹堂异常” 有多严重 —— 这不是简单的灵草浊化，而是一场针对凡人的、有组织的屠杀！赵长老和王长老不仅要控制长空宗的弟子，还要用奴印丹控制整个青冥域的底层修者和凡人，巩固他们的强权。
“那些被抓的人，关在哪里？” 林烨抓住刘师兄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急切，“我要去救他们！”
刘师兄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却还是小声说：“在废丹窖后面的暗门里，那是丹牢。暗门需要王长老的灵脉气才能打开，但我知道一个秘密通道，是之前清理丹牢时偶然发现的，就在那边的药罐堆后面。” 他指着废丹窖西侧的一个角落，那里堆满了破碎的墨渊石罐，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
林烨立刻跟着刘师兄走过去。刘师兄弯腰搬开一个半人高的药罐，露出后面石壁上的一道裂缝 —— 裂缝很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里面黑漆漆的，能闻到一股更浓的腥甜气，还有凡人的哭声和咳嗽声，隐约从深处传来。
“从这里进去，走约莫五十步，就能看到丹牢的铁栏杆。” 刘师兄的声音带着恐惧，“但你千万要小心，丹牢里有灵阵，只要靠近，就会触发警报，王长老他们很快就会来。而且…… 而且那些被关的人，很多都被抽了一半魂魄，已经神志不清了。”
林烨趴在裂缝前，用凡心术的气息感应里面 —— 果然，里面有数十道微弱的生命波动，每一道都带着不同程度的虚弱，有的已经快消散了，还有几道带着凡域地脉的气息，显然是凡域流民。他从怀里掏出之前白隐塞给他的灵脉草汁液，递给刘师兄：“这个能暂时压制奴印的灼烧，你拿着。等我救了人，就来找你，我们一起想办法解除奴印。”
刘师兄接过瓷瓶，眼泪再次掉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林师弟，你一定要小心。王长老今天下午还跟赵长老说，要加快炼制奴印丹，好像要在宗门大比前，控制更多的弟子。”
林烨点点头，将灵灯调暗，侧身钻进裂缝。裂缝里又窄又湿，石壁上的水珠滴在脖子上，冰凉刺骨。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耳边的哭声越来越清晰，还有人在喃喃自语，说着凡域的方言，提到 “青禾村”“灵脉泉”，让他的眼眶瞬间发热 —— 这些人，都是和他一样，来自凡域的同乡，却在这里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走了约莫五十步，前方突然开阔起来。林烨躲在一块岩石后面，探出头 —— 只见一个巨大的石室里，整齐排列着数十个铁笼，每个铁笼里都关着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多衣衫褴褛，面色惨白，有的靠在笼壁上一动不动，有的则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石室中央有一座圆形的灵阵，阵眼处泛着黑色的光，几根灵脉管从阵眼延伸到每个铁笼，正源源不断地抽取着里面人的魂魄，输送到阵眼上方的一个巨大丹炉里 —— 炉口泛着暗红色的光，里面飘着黑色的烟气，正是奴印丹的气息。
“咳咳……”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靠近的铁笼里传来。林烨仔细一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蜷缩在笼里，手里紧紧攥着半株干枯的灵脉草，草叶上还能看到 “青禾” 二字的刻痕 —— 那是凡域青禾村特有的灵脉草，是他当年亲手种下的品种！
“青禾村的……” 林烨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他想冲出去，却硬生生忍住 —— 他知道，现在出去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暴露自己，打草惊蛇。他必须先找到关闭灵阵的方法，再想办法把这些人救出去。
就在这时，石室门口传来脚步声。林烨赶紧缩回岩石后面，屏住呼吸 —— 只见两个丹堂弟子提着灵灯走进来，手里拿着鞭子，对着铁笼里的人呵斥：“别嚎了！再嚎就先抽你们的魂魄！”
“王长老说了，今晚要多炼十颗奴印丹，给内门的师兄们用，你们都老实点！”
两个弟子走到中央的灵阵旁，检查了一下灵脉管，又用鞭子抽了几下铁笼里的人，才骂骂咧咧地离开。林烨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的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 这些人根本不把凡人当人，只把他们当成可以随意消耗的 “灵材”。
等弟子走远，林烨才悄悄从岩石后面出来，快速走到灵阵旁。灵阵的阵眼处刻着复杂的纹路，与奴印丹上的纹路相似，却更庞大，更邪恶。他用凡心术的气息轻轻拂过阵眼，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 —— 这灵阵是用混沌气和奴印符共同驱动的，凡心术的暖光虽然能暂时压制，却无法彻底关闭。
“必须找到阵眼的核心。” 林烨皱紧眉头，目光扫过阵眼周围 —— 在阵眼的东侧，刻着一个极小的 “赵” 字，旁边还有一道凹槽，像是用来插入某种令牌的。他想起之前在王长老手里看到的黑色令牌，心里猜测：那可能就是启动和关闭灵阵的钥匙。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时，胸口的凡心符碎片突然剧烈发烫，耳边传来刘师兄的声音 —— 是凡心术的意念传递，带着急切：“林师弟，快离开！王长老发现我不在，已经带人去废丹窖了！”
林烨心里一惊，知道不能再停留。他最后看了一眼铁笼里的老者，记住了他的样子，又快速在灵阵旁做了个不起眼的标记，才转身钻进裂缝，朝着废丹窖的方向跑去。
回到废丹窖时，刘师兄已经不见了，只在青石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用灵脉草汁写着：“我引开了王长老，你从正门走，小心丹堂弟子。” 林烨握紧纸条，心里满是感激 —— 这个被奴印控制了三年的师兄，终于鼓起勇气，选择了反抗。
他快速收拾好证据，包括那枚奴印丹、刻着 “凡域流民” 的木牌，还有从丹牢里带出来的一缕灵脉草，然后举起灵灯，朝着铁门走去。刚打开一条缝，就听到外面传来丹堂弟子的呵斥声，显然王长老还没离开。
林烨屏住呼吸，趁着弟子转身的间隙，像猫一样溜了出去，贴着墙壁，快速朝着丹堂的后门跑去。路过东屋时，他隐约听到王长老的怒吼：“找不到人就给我搜！一个外门弟子，还能翻天不成？”
他不敢停留，加快脚步，冲出丹堂的后门，朝着外门弟子院的方向跑去。夜色中的青冥域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他自己的心跳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 他知道，这次的发现，彻底触碰了赵长老和王长老的底线，接下来，他们一定会用更狠的手段来对付他。
回到外门弟子院时，白隐和凡心小队的弟子们都在老槐树下焦急地等待。看到林烨平安回来，白隐立刻冲上来，递过一杯灵脉草汁：“林烨哥，你没事吧？我们看到丹堂方向有很多弟子在搜，还以为……”
“我没事。” 林烨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才感觉到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他将带回的证据放在石桌上，将在废丹窖和丹牢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众人 —— 奴印丹的真相、被关押的凡人、凡域流民的遭遇，还有刘师兄的帮助。
凡心小队的弟子们都惊呆了，李豆抱着灵脉草，哭得肩膀颤抖：“那些凡域流民……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啊，怎么能这么对他们？”张恒握紧拳头，眼神里满是愤怒：“林烨师兄，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现在就去告诉慧觉宗主，让他下令救人！”
“不行。” 林烨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我们现在只有这些证据，还不够。王长老和赵长老在宗门里势力太大，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肯定会狡辩，甚至反咬我们一口。而且刘师兄还在丹堂，我们不能连累他。”
他看向石桌上的灵脉草，草叶上的 “青禾” 二字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我已经记住了丹牢的位置和灵阵的样子，明天我再去一趟丹堂，想办法拿到关闭灵阵的令牌，然后我们再找机会，和慧觉宗主当面对峙。”
白隐看着林烨，眼里满是担忧：“可是林烨哥，王长老已经怀疑你了，再去太危险了。”
“危险也要去。” 林烨摸了摸胸口的凡心符碎片，那里还残留着丹牢里凡人的意识波动，“那些被关的人，多等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我是凡域来的，是‘凡徒’，守护他们，就是守护我的凡心道，我不能退缩。”
夜色渐深，外门弟子院的灯笼亮了一夜。林烨和凡心小队的弟子们围坐在石桌旁，制定着明天的计划 —— 白隐负责去灵市联系李老栓，让他帮忙留意丹堂的动向；张恒和李豆负责探查丹堂弟子的巡逻路线；苏织则利用她的灵脉丝技艺，制作能暂时屏蔽奴印感应的护符；而林烨，负责潜入丹堂，寻找关闭灵阵的令牌。
石桌上的奴印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却被凡心小队弟子们指尖的凡心术暖光包围着。林烨知道，这场与丹堂的斗争，不仅是为了救那些被囚禁的凡人，更是为了守护凡域的初心，守护青冥域的人间烟火。无论前路有多危险，他都要走下去，因为他是林烨，是 “凡徒”，是凡心道的守护者。
远处的丹堂方向，黑色的灯笼依旧亮着，像一只窥视的眼睛，却不知道，一场拯救凡人、揭露黑暗的风暴，正在外门弟子院的灯光下，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