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转瞬即逝。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静云庄的伙房便已升起了炊烟。不一会儿,氤氲的热气裹挟着米粥的清香、包子的麦香和小菜的爽利滋味,弥漫在厅堂之中。曹子曦坐在主位上,面前摆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正用勺子慢慢搅动着。夏侯语一手拿着个肉包,一手夹着爽口的腌黄瓜,吃得不亦乐乎。丁婧妍则端着粥碗,细嚼慢咽,偶尔和郭子姌低声交谈几句。甄宓坐在曹子曦旁侧,面前的小菜摆得整整齐齐,她却只是偶尔动一下筷子,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晨雾尚未散尽,竹林在雾中若隐若现,清脆的鸟鸣声不时传来,这样的宁静,是她许久未曾感受过的。
就在众人闲适用餐之际,庭院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轻快的呼喊:“主子!主子!”,话音未落,未名已经掀开门帘冲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曹子曦放下手中的勺子,抬眸看向他:“何事如此慌张?”
“主子,大夫人带着女卫们和学生们,已经快到城门口了!”,未名喘了口气,语速飞快地说道。
“女卫和学生们来了?”,曹子曦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她之前特意安排的,让女卫们带着培养的学生前来无极协助,也好壮大势力。可转念一想,她又皱起了眉头,“只是……大嫂怎么会来?”,她明明没让人通知大嫂丁静宜,对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曹子曦心中满是疑惑,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丁婧妍,眼神中带着询问。丁婧妍眼神茫然地看向曹子曦,随即用力摇了摇头,显然也不知道姐姐为何会来。
夏侯语见两人皆是一脸困惑,也放下了碗筷:“既然大姐快到城门了,我们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众人也不再耽搁,匆匆起身,跟着未名快步朝着城门口赶去。一路之上,曹子曦心中的疑惑始终未散——大嫂刚经历难产,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按说应当在府中安心静养,怎么会千里迢迢赶来无极?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不多时,几人便抵达了城门口。此时城门刚刚开启不久,往来的行人还不算多。曹子曦等人站在城门一侧,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的官道上,一支队伍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那队伍极为整齐,骑马的人身着统一的劲装,腰间佩刀,坐姿挺拔,行进间步伐一致,丝毫不见杂乱,远远望去,竟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气势十足。
待队伍渐渐靠近,曹子曦才看清,为首的那人一身银灰色戎装,铠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腰间悬着一柄长剑,长发高束,露出光洁的额头,面容清丽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丁静宜。她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身姿矫健,眼神锐利,挥斥方遒间尽显飒爽英姿。
站在一旁的甄宓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大为震撼。她还记得几个月前见到丁静宜时的情景——那时丁静宜刚经历难产,九死一生,躺在床上虚弱不堪,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当时甄宓见了,还暗自为她揪心,心生同情。
可如今不过短短数月,丁静宜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不仅气色红润,精神矍铄,还一身戎装骑马而来,那份从容与英气,与之前的虚弱判若两人。甄宓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佩——能从鬼门关走一遭,还能如此迅速地恢复过来,甚至亲自带队远行,这份毅力与魄力,实在难得。
此时,队伍已经来到城门口停下。曹子曦注意到,队伍中除了女卫和学生们,陶也、苏瑶和莫云三人也在其中。三人看到站在城门边的未名和孟雨,眼睛一亮,立刻翻身下马,快步朝着几人围了过去,兴奋地寒暄起来。
“未名,好久不见!”,陶也拍了拍未名的肩膀,笑容爽朗。
“你们怎么也来了?”孟雨笑着问道,语气中满是惊喜。
几人久别重逢,一时间热闹非凡。
曹子曦则快步走上前,来到丁静宜的马前,伸手扶向她:“大嫂,一路辛苦,快下马歇息片刻”,夏侯语和丁婧妍也连忙围了上来,目光关切地落在丁静宜身上。
丁婧妍性子最急,率先开口问道:“姐,你怎么会来这里?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呢,怎么能长途跋涉?”
曹子曦也连忙附和道:“是啊大嫂,你刚生产完没多久,理应在家中静养,这般奔波,若是伤了身体可如何是好?”,夏侯语也在一旁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担忧。
丁静宜低头看了看围在马前的三个妹妹,脸上露出一抹没好气的笑容,她翻身下马,任由曹子曦扶着手臂,开口说道:“瞧瞧你们这模样,平时也没见你们这么关心我,怎么今日倒是一个个都成了管家婆,絮絮叨叨的?”
曹子曦、丁婧妍和夏侯语被她说得一愣,随即脸上都泛起了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确实,平日里她们各自忙碌,虽也关心丁静宜,却很少这般直白地表达出来。
丁静宜见三人这副模样,语气稍缓,却带着几分嗔怪:“若不是你们几个在外面胡闹,你当我想来这无极吗?”
三人闻言,头埋得更低了,丁静宜口中的“胡闹”,自然是指她们驻守无极之事。虽说她们此举是为了应对局势,师出有名,但终究是没和家中商量,确实让家人担了不少心。
丁静宜看着三人愧疚的模样,继续说道:“子修回去之后,被母亲和姨母狠狠骂了一顿。母亲说他没看好你们,让你们在外闯祸;姨母更是急得直掉眼泪,生怕你们出什么意外。要不是父亲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说此事是他暗中授意,让你们来无极历练,估计你们大哥现在都能被母亲和姨母的唾沫星子淹死”
曹子曦三人听了,心中更是愧疚。夏侯语咬了咬唇,小声说道:“都是我们不好,让家里人担心了。”
丁静宜见三人确实有了悔意,便不再责备,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也别太自责,父亲倒是对你们的行为很支持。尤其是阿曦,这次敢作敢当,主动承担起责任,父亲常说,你颇有他年轻时的风范”,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为了让母亲和姨母安心,我和你们大哥商量了一下,以后我就留在无极,和你们一起驻守这里”
曹子曦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她原本还想着,丁婧妍平日里还好糊弄,可大嫂丁静宜向来心思缜密,做事严谨,若是她留在无极,以后自己行事定然会多了不少约束,怕是再难像之前那般自由,想到这里,曹子曦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旁的夏侯语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悄悄看了曹子曦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无奈——往后的日子,怕是少不了被大嫂“管教”了。
倒是丁婧妍听了这话,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一直很依赖姐姐,以往丁静宜总是陪着姐夫曹昂东征西战,姐妹俩聚少离多,如今丁静宜能留在无极陪在她身边,她自然开心不已。她挽住丁静宜的胳膊,亲昵地说道:“太好了姐!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丁静宜拍了拍妹妹的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随即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郭子姌和甄宓。她缓步走了过去,先是看向郭子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带着赞赏:“你就是郭军师的女儿郭子姌吧?果然是才貌双全,之前就听说你聪慧过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郭子姌连忙上前一步,对着丁静宜行了个礼,语气恭敬:“大夫人谬赞了,小女不过是略通些文墨,实在当不起‘才貌双全’这四个字。”
“不必过谦”,丁静宜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这次无极的事情,你父亲已经知道了,你在此次事件中帮了阿曦不少忙,行事沉稳,考虑周全,他对你很是骄傲。”
郭子姌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的父亲郭嘉向来严厉,平日里极少夸赞她,如今能得到父亲的认可,对她而言无疑是极大的肯定。她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再次向丁静宜道谢:“多谢大夫人告知,小女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
丁静宜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甄宓。她仔细端详着甄宓,只见甄宓身着一袭淡蓝色衣裙,长发松松地挽了个发髻,脸上未施粉黛,却难掩清丽的容貌。比起初见时的憔悴,如今的甄宓气色好了许多,面色红润,眼神也变得清澈明亮,更添了几分温婉动人。丁静宜笑着说道:“甄小姐如今倒是比初见时更显精神了,果然是家乡的水土养人,瞧这气色,可比在邺城时好多了”
甄宓还未开口回应,曹子曦便快步走到她身边,笑着接话道:“还是大嫂慧眼识人。宓姐这些日子在静云庄休养,心情舒畅,气色自然好了不少”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看向甄宓,眼中带着几分温柔。
站在丁静宜身旁的丁婧妍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挽着丁静宜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丁静宜察觉到妹妹的异样,微侧过头,看了一眼丁婧妍紧绷的侧脸,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曹子曦和甄宓——曹子曦正关切地看着甄宓,而甄宓则微微垂着眼帘,脸颊带着一丝淡淡的红晕。丁静宜心中瞬间了然,她不动声色地用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丁静宜心中清楚,妹妹丁婧妍对曹子曦的心思,从年少时便有了。起初她还曾试图阻止,觉得妹妹年纪小,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感情,只是一时的执念。可随着年岁渐长,丁婧妍对曹子曦的情意不仅没有减退,反而愈发深沉。她看着妹妹为了曹子曦默默付出,看着妹妹因曹子曦的一举一动而欢喜或失落,心中也不禁有些心疼。她知道妹妹的这份感情,恐怕终究是没有结果的,毕竟这种感情不容于世。可她也明白,感情之事强求不得,如今也只能默默看着,希望妹妹能早日想开,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此时,陶也、苏瑶等人已经和未名、孟雨聊完,纷纷走了过来。丁静宜收敛了思绪,看向众人,朗声道:“一路奔波,大家也都累了,先随我回静云庄歇息,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细说。”
众人齐声应下,簇拥着丁静宜,朝着静云庄的方向走去。晨光洒在众人身上,将身影拉得很长,城门口的喧闹渐渐散去,而静云庄中,一场新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