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贼大。
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
我刚送完最后一单外卖,电瓶车都快没电了。
浑身湿透,像个水鬼。
只想赶紧回家冲个热水澡。
摸出钥匙,插进锁眼。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有半个月了,一直没人修。
黑暗里,只有钥匙转动的声音。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喂。」
我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楼洞口站着个女人。
不对,女孩。
白得晃眼,哪怕在这种鬼天气里。
身上那条裙子,一看就贵得离谱,现在也湿透了,贴在身上。
她没打伞,就那么站着,看着我。
眼神有点……怎么说,像是在自己家客厅打量一件不太满意的家具。
「你住这儿?」她问。
声音挺好听,就是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劲儿。
我点点头。「啊,是。你找谁?」
她没回答,往前走了一步,把我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
真他妈好看。
就是表情冷了点。
「你这儿,有地方避雨吗?」她问。
我愣了一下。
这问题有点怪。
「楼道里就能避。」我说,「或者前面路口有个24小时便利店。」
她皱了皱眉,好像对我的答案很不满意。
「我说的是,」她顿了顿,「你家。」
我更懵了。
「我家?」
「嗯。」她抬了抬下巴,「就避一下雨,雨停了就走。」
我犹豫了。
这大晚上的,一个陌生姑娘,非要进我家门?
虽说她长得是挺安全,但我这人有啥值得她图的?
她好像看出我的犹豫。
「我叫沈清辞。」她说,「我不是坏人。」
这名字也挺怪,文绉绉的。
我挠挠头。「不是,姑娘,这不太合适吧?咱俩又不认识。」
她忽然笑了一下。
很短,几乎看不见。
「现在认识了。」
说完,她居然就直接从我身边走过去,站到了我家门口。
「开门。」她说。
命令的口吻。
我有点来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不是,你……」
「雨很大。」她打断我,声音低了些,「我……没带钱,也没地方去。」
这话听着,倒有点可怜巴巴的。
跟她刚才那副样子完全不搭。
我看看天,雨确实一点没小。
再看看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眼神里那点强装出来的镇定,好像快撑不住了。
心一软。
「行吧。」我叹口气,拧开了门,「就一会儿啊,雨小了就得走。」
我家很小,一室一厅,老房子。
东西堆得有点乱。
她走进来,站在客厅中央,四处看了看。
也没说嫌弃,但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特别强烈。
像是一幅名画,被不小心扔进了废品收购站。
「你坐。」我指了指那张有点塌陷的沙发,「我给你倒杯热水。」
她没坐,还是站着。
我从热水瓶里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接过去,手指尖有点凉。
「谢谢。」她说得很轻。
然后就是沉默。
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屋里她小口喝水的声音。
我浑身不自在。
找了个毛巾擦头发。
「你……怎么跑这来了?」我没话找话。
「走丢了。」她说。
「走丢?手机呢?不能打车?」
「没电了。」
「那你家在哪?等雨小点,我送你回去?」
她放下杯子,看着我。
「我不回去。」
「为啥?」
「不想说。」
得,天聊死了。
我又擦了把脸。「那你总得有个去处吧?朋友呢?」
「没有。」
她说得特别自然。
我一时不知道说啥好。
这姑娘,又漂亮又古怪。
我们俩就这么干站着。
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你叫什么?」
「澹台烬。」我说。
她愣了一下,显然也没听过这么怪的名字。
「哪个澹台?」
「就……很冷门的那个澹台。」我有点无奈,「我爸以前爱看古书。」
她点了点头,没再问。
雨声好像小了一点。
我以为她准备走了。
她却突然说:「我饿了。」
我:「……」
「你这里有吃的吗?」她问得很认真。
我看看时间,晚上十点多了。
「有泡面。」
「行。」她说。
我只好去烧水,给她泡了碗红烧牛肉面。
端上来的时候,她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
吃相很斯文,但速度不慢。
看来是真饿了。
「你几天没吃饭了?」我忍不住问。
「一天。」她头也不抬。
「为啥?」
「没钱。」
我看着她身上那件料子极好的裙子,没吭声。
这谎撒得一点水平都没有。
但她不说,我也懒得问。
吃完面,她把汤都喝干净了。
「谢谢。」她说,「面很好吃。」
我收走空碗。「雨好像小了,你……」
「我能洗个澡吗?」她又一次打断我。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洗澡?」
「嗯,身上湿,不舒服。」
她看着我,眼神清澈,没有一点别的意思。
倒显得我思想龌龊。
我指了指卫生间。「那边,热水器要烧一会儿。毛巾……你用我的吧,是干净的。」
她站起来,径直走向卫生间。
关门声。
接着是水声。
我坐在沙发上,有点恍惚。
这叫什么事儿?
家里突然多了个叫沈清辞的陌生女人。
还要在我家洗澡?
水声哗哗的。
我脑子里有点乱。
这姑娘,到底什么来路?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
卫生间的门开了一条缝。
「那个……澹台烬。」她叫我的名字,有点别扭。
「怎么了?」
「有……干净的衣服吗?我的湿了。」
我只好去房间里,找了一件我最大的t恤和一条运动裤。
从门缝里递进去。
「可能有点大,你将就一下。」
「谢谢。」
她又关上门。
几分钟后,她出来了。
穿着我的宽大t恤和裤子,裤脚挽了好几圈。
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脸被热气蒸得有点红。
卸了妆?或者本来就没化妆?
看起来年纪更小了点,也……更顺眼了点。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
「我今晚,能住这儿吗?」
我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住这儿?!」
「嗯。」她点点头,「就一晚。明天我就走。」
「不是,沈小姐,这真不行。」我赶紧摆手,「我这地方小,就一张床。不方便。」
「我睡沙发就行。」她指了指身下这张老旧的沙发。
「这沙发没法睡人,翻身都困难。」
「那……」她看着我,「床够大吗?」
我:「……」
我真服了。
这姑娘是缺心眼,还是……
「你放心。」她补充道,「我不介意。」
「我介意!」我有点急了,「男女授受不亲,懂吗?再说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就敢住这儿?」
她看着我,很平静地说:「你是送外卖的,叫澹台烬。看起来……不像坏人。」
「看起来不像坏人的人多了去了!」
她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说:「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窗外,雨又大了起来。
哗啦啦的,像是天漏了。
我看着她缩在宽大衣服里的样子。
突然就狠不下心了。
妈的。
算了。
「你睡房间。」我最终叹了口气,「我睡沙发。」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点亮光。
「真的?」
「嗯。」我站起来,去房间拿被子和枕头,「就一晚,明早你必须走。」
「好。」她应得很快。
我把被褥铺在沙发上,这破沙发,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她跟着我走进卧室,站在门口。
「谢谢你,澹台烬。」
「睡你的觉吧。」我没好气。
她关上了卧室的门。
我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
屋里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不是香水,倒像是某种沐浴露或者……体香?
我在想什么。
这都叫什么事儿。
莫名其妙捡个大小姐回家。
还是个古风名字的大小姐。
沈清辞。
澹台烬。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在胡思乱想中,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