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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的嘶吼如同破锣被生生砸裂,在血月下回荡不休。它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鳞片下的血肉不断隆起又凹陷,像是有两只无形的手在体内疯狂角力。江流将吴勇安置在断墙后,握紧桃木剑的手沁出冷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怪物体内的两股力量正在以玉石俱焚的架势冲撞,一股是李沐云与古树生机相融的翠绿色光芒,另一股则是怪物积攒百年的阴煞黑雾。

“给我……灭!”怪物的残魂在体内咆哮,黑雾陡然膨胀,如同墨汁泼入清水,瞬间吞噬了大半绿光。李沐云的魂影在黑雾中摇摇欲坠,却依旧死死支撑,翠绿色的光芒虽弱,却像寒冬里的火种,始终未曾熄灭。

“怪物,你困了我三十年,害了无数生灵,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李沐云的声音穿透黑雾,带着决绝的力量。她的魂体突然收缩,化作一点凝练到极致的绿光,不再与黑雾纠缠,反而猛地冲向怪物魂核最深处——那里,正是煞魂蛋残留的本源所在。

“疯女人!你敢!”怪物的残魂惊怒交加,黑雾疯狂回拢,想要护住魂核,却终究慢了一步。

“嘭——!”

一声闷响从怪物体内炸开,耀眼的绿光与浓稠的黑雾同时爆发,像两颗相撞的星辰,在它躯壳里掀起毁灭性的风暴。怪物的身体像被吹爆的皮囊,鳞片、血肉、根须四散飞溅,暗绿色的汁液洒在地上,蒸腾起阵阵白烟。

江流下意识地侧身护住断墙后的吴勇,待烟尘稍散,才惊觉那怪物的躯体已化作一地黑灰,只在原地留下三枚悬浮的珠子——原本的墨绿珠与翠绿珠此刻都黯淡了许多,中间还多了一颗漆黑如墨的珠子,正是怪物的魂核所化。

三枚珠子在空中缓缓旋转,彼此间仿佛有无形的引力。墨绿珠散发着微弱的魂力波动,像是李沐云残留的气息;翠绿珠透着温润的生机,带着老槐树的余温;而那颗黑珠则裹着最后一丝阴煞,却已无力作祟。

“这是……”江流皱眉上前,刚想伸手触碰,三枚珠子突然猛地相撞!

没有预想中的冲突,墨绿珠与翠绿珠的光芒率先交融,像两股溪流汇入同一片湖泊,随即包裹住那颗黑珠。黑色的阴煞在绿芒中挣扎片刻,竟被一点点同化,最终彻底融入其中。三枚珠子缓缓凝聚,化作一颗通体呈淡青色的圆珠,表面流淌着柔和的光泽,既无阴邪之气,也无过于炽烈的生机,只透着一股纯粹的灵韵。

看着圆珠光芒内敛,缓缓向地面落下,江流急忙跑过去接住圆珠,

江流小心翼翼地将圆珠捧在手心,只觉入手温润,仿佛有微弱的心跳在其中搏动。他凝神感应,突然在圆珠深处捕捉到一缕极淡的魂息——那是李沐云的气息,却又带着一丝陌生,像是经历了破碎与重塑,变得格外纯净,却没有任何记忆的痕迹。

“她……还在?”江流心中一动,指尖轻轻摩挲着圆珠表面。

圆珠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却没有任何意识传递出来。它既不是鬼,也不是完整的魂,更不是活物,只是一团凝聚了李沐云残魂、古树生机与邪祟本源(已被净化)的灵体,像一个刚刚诞生的生命,懵懂而纯粹。

“从今往后,你就叫‘灵’吧。”江流低声道,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虽然你没有过去的记忆,但……你身上有她的气息。若不嫌弃,便沿用她的名字,叫李沐云,好吗?”

圆珠轻轻晃了晃,表面的淡青光晕柔和了许多,像是默认了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断墙后传来微弱的呻吟。江流连忙转身,见吴勇已经睁开眼睛,正茫然地望着天空,胸口的伤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绿光,显然已无大碍——想必是刚才老槐树最后的生机护住了他的性命。

“小……小道士?”吴勇的声音还有些虚弱,视线落在江流手中的圆珠上,瞳孔微微一缩,“那是……沐云?”

江流走过去,将圆珠递到他面前:“她不在了,但她的一部分留了下来。这是新的灵体,没有过去的记忆,我给她取名李沐云。”

吴勇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圆珠,便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温润气息,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沐云……真的是你……”

圆珠在他掌心轻轻滚动,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但吴勇很快收回手,眼神里的眷恋慢慢沉淀为一种释然的清明。

天色渐亮,血月彻底隐去,第一缕晨曦透过薄雾洒在迷魂村的废墟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煞。老槐树的枯木旁,竟有新的树苗破土而出,嫩绿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曳,充满了生机。

“这里不能再待了。”江流扶起吴勇,“聚阴阵已破,邪祟已除,但迷魂村的罪孽太深,留在这里只会徒增伤感。”

吴勇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片埋葬了他三十年爱恨交织的土地,最终落在江流手中的圆珠上,喉结滚动了两下,才低声道:“我想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颗珠子……我把她给你吧。”

江流一愣,下意识地握紧圆珠:“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和她在一起吗?这几十年的执念,不就是为了护她周全?”

吴勇苦笑一声,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却不及心口的清明来得真切:“正因为执念太深,才不能再纠缠。她既然新生了,就该和过去彻底了断。我若把她留在身边,日日看着这颗珠子,难免会想起从前的事,她万一……万一因我而沾染了旧忆的碎片,恢复了记忆,那我岂不是又把她拖回了这摊泥沼里?”

他顿了顿,看向远处初升的朝阳,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她没嫁人前,我没能留住她;她她死时,我未能护住她,她成了魂体,我又被邪祟利用,害了她这么多年。或许从一开始,我和她就注定无缘。如今她以新的模样‘活着’,该有全新的开始,不该再被我这满身罪孽的人拖累。”

江流看着他眼中的决绝,突然明白——吴勇不是不爱了,而是终于学会了以另一种方式放手。这份放手里,有悔恨,有愧疚,更有一份不愿再伤及对方的温柔。

“你想清楚了?”江流问道。

吴勇重重点头,伸手轻轻碰了碰圆珠表面,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小道士你是正道之人,心性纯良,由你带着她,我放心。让她跟着你,去看看没有迷魂村、没有阴煞的世界,才是最好的归宿。”

圆珠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在江流掌心轻轻颤动了一下,表面的光晕泛起一层淡淡的涟漪,像是在回应这份迟来的成全。

江流握紧圆珠,郑重地对吴勇点了点头:“我会护着她。”

吴勇笑了,这一次,笑容里没有了阴霾,只有卸下重担后的轻松。

两人并肩走出迷魂村,身后的废墟在晨光中渐渐模糊。吴勇一步也没有回头,仿佛要将那二十年的爱恨彻底抛在身后。江流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淡青色圆珠,感受到那缕微弱却坚韧的魂息,心中默默道:

“李沐云,从今往后,我带你去看山,去看海,去看这人间所有的光明。”

圆珠轻轻震颤,像是在应好。

“吴前辈,就此别过,望你以后仙途通顺。”江流对着吴勇作揖。转身往村外走去。

朝阳越升越高,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前路漫漫,一个要去赎清罪孽,寻找新生;一个要带着特殊的“同伴”,走向未知的远方。而迷魂村的故事,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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