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东宫的腊梅园已浸在淡淡的香气里。林晚晴跟着李宸穿过月亮门,便见数十株腊梅沿小径排开,暗褐色的枝干上,满缀着鹅黄的花苞,有的已全然绽放,花瓣薄如蝉翼,将冷冽的晨气都染得清甜。
“这腊梅是前朝栽种的,比寻常品种更耐寒,香气也更醇厚。”李宸伸手拂去枝桠上的薄霜,指尖轻触花瓣,“你凑近闻闻,风里都带着暖意。”林晚晴依言上前,鼻尖刚触到花苞,便觉一股清冽的香扑面而来,不似红梅的艳,却多了几分沉稳的韵致,她忍不住笑道:“果然比庭院里的更有风骨,倒像极了殿下教我画的墨梅。”
李宸闻言,眼底笑意更深,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笺与那支莹白玉笔:“昨日说要写诗,如今有梅有景,正合时宜。”他将素笺铺在随行带来的石桌上,研开墨汁,“你先写,若有斟酌不定的字句,我们一同商量。”
林晚晴握着玉笔,指尖轻顿——从前在王府,她偶有兴致作诗,李昭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从不愿多瞧一眼。可如今,李宸却将她的喜好当作正经事,连写诗都要寻这样好的景致,让她安心落笔。她深吸一口气,笔尖落下,先写了“寒园吐黄蕊”,墨色在素笺上晕开,笔锋间满是舒展。
“‘吐’字用得好,把腊梅的鲜活都写出来了。”李宸站在她身侧,声音温和,“下一句不妨写写香气,比如‘风送暗香浮’,既合了梅香的清浅,也添了几分意境。”林晚晴点头,顺着他的思路往下写,偶尔停下与他讨论字句,晨光渐渐爬过枝头,将两人的身影与素笺上的诗行,都镀上一层暖金。
一首《腊梅吟》写成时,晨雾已散,日头升到了半空。李宸接过素笺细看,字里行间满是腊梅的风骨,也藏着她如今的心境,忍不住轻声念出声:“寒园吐黄蕊,风送暗香浮。不与春争艳,独留岁末姝。”念到最后一句,他转头看向林晚晴,眼底满是赞许,“这‘独留岁末姝’,既是写梅,也是写你。”
林晚晴脸颊微红,正想开口,却见宫女提着食盒走来,笑道:“殿下,姑娘,御膳房做了梅花糕,特意送来让二位尝尝。”食盒打开,四块梅花形状的糕点摆在瓷盘里,表面撒着细碎的梅粉,热气裹着甜香漫开。李宸拿起一块递到她手中:“刚做的还热乎,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甜度。”
林晚晴咬下一口,松软的糕体里夹着梅肉的微酸,甜而不腻,恰好中和了腊梅的清冽。她忽然想起幼时母亲做的梅花糕,也是这样的味道,眼眶微微发热:“和我母亲做的很像,谢谢您,殿下。”李宸见她眼底有光,伸手替她拂去嘴角的糕屑,轻声道:“往后每年腊梅开时,我们都来这里,吃梅花糕,写梅花诗,好不好?”
“好。”林晚晴用力点头,握着糕点的手微微收紧——她曾以为,失去李昭后,自己再也不会有这样安稳的幸福,可李宸却用点点滴滴的陪伴,让她重新相信,原来有人会把她的过去记在心上,把她的未来纳入规划。
两人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吃完梅花糕,李宸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递到她手中:“昨日见你总用帕子裹着玉笔,便让人做了这个笔囊,上面绣的腊梅,是照着园里的样子绣的。”林晚晴打开锦囊,淡青色的锦缎上,绣着两枝交错的腊梅,针脚细密,与她绣《寒梅映雪图》的手法竟有几分相似。她将玉笔放进锦囊,大小恰好合适,指尖触到锦缎的温度,心口满是暖意。
“殿下怎么连这些小事都想到了?”林晚晴轻声问。李宸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声音温柔:“对你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他说着,伸手握住她的手,“晚晴,我知道你从前受了很多苦,所以往后的每一件事,我都想替你考虑周全,让你不必再受委屈,不必再惶恐。”
林晚晴靠在他肩头,闻着他身上的墨香与梅香,忽然觉得,这腊梅园的香气,这手中的温度,这眼前的人,便是她此生寻寻觅觅的“归处”。她闭上眼睛,轻声道:“殿下,有您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风轻轻吹过,梅枝轻晃,花瓣落在两人的发间、肩头。李宸握着她的手,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心中满是安稳——他曾以为,东宫的日子只有孤寂与政务,可遇见林晚晴后才知道,原来寻常的岁月里,藏着这样多的温柔与欢喜。
而此时的王府,李昭正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一幅未完成的梅花图。他握着笔,却迟迟落不下去,脑海里全是林晚晴从前缠着他画梅花的模样。内侍来报,说东宫腊梅园里,李宸与林晚晴一同写诗、吃梅花糕,还亲手为她系上了绣着腊梅的笔囊。李昭手中的笔“啪”地落在纸上,墨汁晕开,将那幅未完成的梅花图染得一塌糊涂,正如他再也无法挽回的过往。
暮色降临时,李宸牵着林晚晴的手,慢慢走出腊梅园。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落在铺满花瓣的小径上。林晚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宸,眼底满是笑意:“殿下,明年春日,我们去城外的梅园,好不好?我想看看漫山遍野的梅花,再写一首春日的梅花诗。”
李宸笑着点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好,不仅春日,夏日我们去看荷,秋日我们去看枫,冬日我们来赏梅,往后的每一个季节,我都陪你一起过。”
暖黄的夕阳洒在两人身上,腊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林晚晴忽然明白,最好的爱情,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像这腊梅一样,在岁月的寒里,静静绽放,用清冽的香,温暖彼此的岁月,用长久的陪伴,书写最动人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