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在苏砚那一指之下凝固。
擂台之上，黑衣的宗师静立，白衣的天才跪伏。
这幅画面，简单、纯粹，却又蕴含着一种超越了所有人理解范畴的恐怖力量。
它像一柄无形的重锤，击碎了在场数万人的思维惯性，让每一颗大脑都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一根手指，就一根手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浪，没有毁天灭地的声势。
极星寮百年传承的第一天才，那个将“凌厉”二字刻入骨髓的宫本健司，就这么跪了。
这算什么？
点穴？
魔法？
还是东方的什么妖术？
短暂的死寂之后，会场像一个被瞬间抽成真空后又猛然灌入空气的瓶子，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我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作弊！这一定是作弊！怎么可能有人用一根手指挡住‘天之丛云’！”
“不……你看宫本健司，他没有受伤，他只是……跪下了。”
“上帝啊，他看宫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迷路的孩子。”
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争吵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音波洪流，几乎要掀翻体育馆的穹顶。
人们疯狂地讨论着，猜测着，试图用自己贫瘠的物理学知识去解释眼前这堪称神迹的一幕，却最终只剩下徒劳的茫然。
钱多多的直播间里，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主播人呢？主播怎么不说话了？卡了？】
【别叫了，主播手机刚才就吓掉了，现在估计在捡呢。】
【卧槽！卧槽！卧槽！除了卧槽我已经不会说别的了！一指头！就一指头啊！】
【这他妈是武道交流会？这是玄幻小说发布会吧！说好的唯物主义呢？】
钱多多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镜头一阵天旋地转，他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像是被那诡异的寂静锁住了，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只能把镜头死死对准擂台，让直播间的几千万观众自己去看那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场景。
而擂台上的苏砚，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他走到宫本健司面前，俯下身，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站起来。”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穿透了鼎沸的人声，清晰地落在宫本健司的耳中。
“武道之路，会跌倒，但不能倒下。”
宫本健司缓缓抬起头。
那张曾经写满锋芒与桀骜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空洞与茫然。
他看着苏砚伸出的那只手，又抬眼看向苏砚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清澈，平静，像一口古井，倒映着天空，也包容着井底的尘埃。
里面没有胜利者的骄傲与炫耀，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真诚。
他迟疑了。
他握住这只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承认自己的“道”是错的？
意味着向一个彻底摧毁了自己信念的人低头？
可是，如果不握住，自己又能去向何方？
那颗破碎的武道之心，那片化为齑粉的灵魂，还能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吗？
片刻的挣扎后，宫本健司颤抖着，抬起了自己的手。
当两只手握在一起时，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传来，将他从冰冷的地板上拉了起来。
站直身体的瞬间，宫本健司看着眼前的苏砚，这个仅仅比自己年长几岁的男人，忽然间，心中那股火山喷发般的怨恨与不甘，竟悄然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的剑，找到了鞘。
苏砚扶起宫本健司的这个举动，比他那一指破万法，更让贵宾席上的那些武道宗师们心神剧震。
力量可以征服对手的身体，但唯有气度，才能折服对手的心。
他们看到了力量之外的东西。
一种名为“宗师”的气度。
泰拳王“鬼膝”播求，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收起了所有的轻蔑与战意，变得无比凝重。
他看着苏砚，像是在审视一个全新的、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武道维度。
桑搏宗师伊万·彼得洛夫，这位来自西伯利亚冰原的巨汉，从座位上站起，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峦。
他对着苏砚的方向，右手握拳，庄重地捶击在自己的左胸。
这是桑搏武道中，战士对最值得尊敬的对手，所行的最高礼节。
这一刻，不同门派，不同国度，不同理念的隔阂，仿佛都被打破了。
他们见证的，不仅仅是一场比赛的胜负，更是一种全新武道理念的诞生。
并非所有人都为这宗师气度而折服。
在会场一个隐蔽的顶层包厢里，落地窗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一个穿着得体、面容普通的男人，正脸色阴沉地看着下方擂台上发生的一切。
他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并非赛事的转播画面，而是一排排不断跳动的、代表着现场情绪波动的复杂数据流。
他拿起一个加密通讯器，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汇报道：
“第一观察员报告。”
“目标苏砚，威胁等级上调至‘灭绝级’。”
“他的道，如瘟疫般扩散，正在瓦解各个流派固守的锋芒。他不是在击败对手，他是在用他的理念，‘污染’整个武道界。”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分不清男女的电子合成音：
“理解。”
“‘大清洗’是否可以启动？”
“现场环境评估完毕，执行条件已满足。”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必须在他将这颗‘种子’彻底种下之前，将他和所有被‘污染’的土壤，一并清除。”
“授权启动。”
“归一，将重塑秩序。”
“为了归一。”
男人挂断通讯，转身看向包厢阴影处。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十几道沉默的身影。
……
擂台上。
就在苏砚扶起宫本健司，两手相握的瞬间，他心中毫无征兆地警铃大作。
【神级战斗直觉】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预警！
一股冰冷、黏腻、仿佛来自深渊的恶意，如同无数条毒蛇，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这不是针对个人的杀意，而是一种更宏大、更纯粹的……毁灭欲。
就像白细胞要清除病毒，就像杀毒软件要格式化硬盘。
一种要将这片场地，连同场上所有人，从物理层面彻底“净化”的绝对恶意。
苏砚心中一凛。
他缓缓松开宫本健司的手，抬起头，目光如电，刹那间扫过数万人的观众席。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世界褪去了斑斓的色彩。
沸腾的人群变成了一片由无数情绪光点组成的海洋，绝大部分是激动、好奇、震撼的金色与白色光点。
但在这片光的海洋中，却有十几个点，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是一种扭曲、死寂、没有任何生命波动的……纯粹的黑色。
这些黑点，伪装成普通观众、工作人员、甚至是媒体记者，均匀地分布在会场的各个角落，彼此之间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无死角的猎杀网络。
他们身上的气息，与之前在东海刺杀自己的那群杀手，同出一源。
归一会。
他们终于来了。
而且，这一次的目标，不是自己一个人。
苏砚心中了然。
他站在世界武道界的巅峰，向所有人展示了“心”的力量，种下了一颗足以改变未来的种子。
却也为自己，为这个世界，引来了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巨大风暴。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