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长老是这么想的,在场也有不少人在听了他们的话之后也抱有相同的想法。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云沧剑宗还在,他们就仍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即墨繁一一扫过众人表情,眼底几不可闻划过厌倦。
还好他在去年的迎新大会上把葛根捡走了。
不然要是让这小孩留在这个只会吸血的宗门里,指不定会被他们戕害成什么样子。
即墨繁本来以为自己此行怎么说也得费一番口舌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结果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言棋诗,一个人顶十个人战斗力,直接风风火火替他敲定了交易。
五十年份的采集成果已经让他觉得很满意了,毕竟他以前就是管着整个云沧剑宗财政大权的那个人,库房里有什么好东西他门儿清。
宗门的千百年前的家底早就被掏空得差不多了,也就是最近几年才好起来一些,他只要最近五十年的采集成果。
散会后其他人都纷纷散去了,沈昀也借口调养身体离开,最后带着即墨繁清点物资的人,竟然是从前一直没有太多交集的言棋诗。
“这箱灵草你要不也带走吧。”
但是看着跟不要钱一样把资源往乾坤袋里塞的言棋诗,即墨繁还是没忍住抽了一下嘴角,“言长老,这不在我们方才讨论的交换筹码范围内。”
怎么会有人主动把自己家的东西往别人家搬的?
他都觉得言棋诗是想害自己了。
“我知道,但这东西应该也是你带人从秘境里找回来的吧?”言棋诗直起身子,朝即墨繁眨了眨眼。
即墨繁看她在自己面前掀开那只其貌不扬的木头盒子,里面满满当当塞了不少珍贵灵草。
即墨繁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株碧涛秘草。
其他东西他可能印象不太深了,毕竟他从前往宗门里拿的东西不计其数。
但这东西当年是他九死一生才取回来的,忘了什么也不会忘记它。
早期的云沧剑宗地位不上不下,门内更是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年轻弟子,所以即墨繁经常独揽许多危险的秘境任务,只为取得更丰厚的收获。
那次云沧剑宗只拿到了唯一一个进入秘境的名额,就是他去了。
碧涛秘草生长在浪最为汹涌的岬角上,周围的危险不仅仅是如刀锋一般的风浪,还有盘旋等着被碧涛秘草的诡异香气吸引的猎物落下山崖的鹫鸟。
即墨繁从被海水冲刷得滑溜溜又尖利无比的礁石上摔下去了五次,被虎视眈眈的鹫鸟啄了八次,那次连脸上都挂了彩,他当真以为自己会交代在那里。
结果他如此费尽心力带回来的灵草,让他得到了什么呢?
宗门众人的夸赞,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连灵草本身,都被以如此粗糙的贮藏环境保存了这许多年。
即墨繁一时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它还没被用掉。
“多谢言长老。”总之这次他伸手接下盒子的时候非常坦然。
反正留在这里云沧剑宗也不会好好用,那就物归原主好了。
“我能再去一趟葬器冢吗?”思考了一秒,即墨繁说。
言棋诗脸上写着几个大字:你终于开窍了。
即墨繁倒不是开窍了,而是很多东西他拿走了自己也用不了。
带走也只是从云沧剑宗的宗门仓库带去朝暝殿的宗门仓库,反正都是别人,那是哪一个别人对他也没太大所谓。
但是言棋诗一番话让他觉得开悟了。
他拿回来的东西,就算是喂狗也不会留给云沧剑宗这群不知回报的白眼狼。
后来带着东西去朝暝殿仓库归档的时候他恍惚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朝暝殿这群同门哪个不是狗得可怕。
釜底抽完了薪,即墨繁也依照自己之前所答应的,出面以朝暝殿的名义影响了流言传播。
不过云沧剑宗经此一事,不说一蹶不振也得称一声元气大伤,这么跌上一跤,没有千百年再也别想重新爬回来。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戚圆的宗门。
即墨繁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把事情完全做绝。
而且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再问小老头呢。
可不论医峰长老如何诊断,也只看得出他现在睡得很香这一个结论。
即墨繁也曾去看过,那不是幻境阵法一类的东西造成的。
这不让人意外,毕竟戚枫渔当时就没能逃得出即墨繁的阵法,那没道理他有能力给别人下套。
可问题是谁都瞧不出来问题,这就成了问题了。
尽管十分不乐意,但即墨繁还是捏着鼻子又去了一趟戚枫渔的院子。
自从宁微生把人从郊外拎回宗门,他就一直躺在床上醒不过来。
没人看得出他是因何缘故才陷入梦魇,唯一看得出端倪的沈昀也始终缄口不言,甚至帮忙打掩护。
即墨繁去的时候,戚枫渔那里只有两个杂役在负责洒扫。
原本这里的杂役弟子应该更多,只不过似乎在戚枫渔上次重伤以后,就陆陆续续被他赶走了。
即墨繁看了他们一眼,现在留下的两个人一个是哑巴,一个是聋子。
即墨繁一路走近,那两个杂役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安静的垂下眼眸,继续自己的洒扫工作。
门扉是虚掩的。
木门吱呀一声展开,暖洋洋的风随即扑面而来。即墨繁皱了一下眉,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房内的布置和他上次来时区别不大,甚至喜绸都没有完全撤下去,在不影响使用的地方还布置得仿若婚房一般。
这就不怪宁微生会在找不到戚枫渔的时候病急乱投医,跑去问八竿子打不着的即墨繁是否有线索了。
戚枫渔在故意误导大家。
床幔层层垂落,大白天也遮得床上昏天黑地。即墨繁伸手挑开这层层障碍,总算见到了戚枫渔的真容。
他躺在床上,即使沉溺在深度睡眠里,眉头也仍然紧紧皱着。
偶尔会有冷汗从他额角滑进发丝之间,明显是被梦魇纠缠的样子。
可他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即墨繁叹了口气,抬手在他额心处轻巧地点了一下。
睡梦中的戚枫渔似乎有所感应。
在这燥热的房间里,他无比渴求地追寻那一抹凉意,可惜身体就像遭遇了鬼压床,即便再怎么心向往之,他也无能为力。
皱住的眉头纠缠得更深了。
他感觉到那令人欣喜的凉意正轻轻舒展他的眉心。
一滴泪猝不及防从眼角滑落。
“......娘亲。”
他忽然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