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中都有人发出惊呼了，这个力道打过来，就算是成年人也得被捅个对穿啊。
“铮！”
但那把镰刀却在飞到即墨繁面前三寸时赫然停住了。
冰晶一寸寸凝结于刃上，在某个瞬间蔓延透了整把镰刀。即墨繁只是抬手轻轻弹了一下，镰刀便在他手中顷刻化为了齑粉。
“还不悔改？”明明是个看起来十岁的少年，说起话来气场却高得吓人。
天气本就冷，这会更是人人都冻得开始打摆子了。
一群人中还是王老爷子率先看明白形势，拉着自己几个儿子退开，脸上露出憨厚老实的笑，“仙长都发话了，我等凡人哪能不从呢？”
“修士不干涉凡间事，我只为这只枉受伤害的犬妖讨一回公道。”即墨繁不吃他的阴阳怪气，垂眸摸了摸怀里小狗的脑袋。
“至于你们家做下的罪孽，自有该审判的地方。”他抬起头，视线刚好捕捉到从门廊里面探出来的几颗小脑袋。
几个小闺女堆在一起，头发和小脸都乱糟糟的，露出来一小截身子只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衣。
所以刚才没有出来凑热闹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根本没衣裳穿。
王大宝的待遇跟她们截然相反，甚至比家里几个媳妇穿得都要好，更是养得膘肥体胖，远看跟年猪身上套了件棉袄似的。
“我已经传讯给律法司。”即墨繁收回视线，“稍后会有负责此事的官员前来接洽。”
他不方便管，可有别人管得了。
凡界重男轻女的传统绵延了无数年，可一般做的不过分也没人会管。
哪怕对儿女最一视同仁的家庭，即便小时候能做到不偏不倚，也会默认分家以后老人跟着儿子过，女儿嫁出去之后就和娘家没有关系了。
可这不是能不把家里女人不当人看的理由。
“至于你们家的王大宝。”即墨繁又看向那个哪怕说不出话，也依旧用无比狠厉的目光盯着自己看的孩子。
“何时懂得礼义廉耻，懂得尊重旁人，禁言咒自会消散。
“否则就等着从嘴巴开始，一点点烂掉吧。”
几句话，说得王大宝的眼神瞬间从狠厉变得惊恐，竟然直接张大嘴哭了起来。
比刚才指着小狗边骂边哭时的表情好看多了。
起码他现在是真情实感觉得很绝望。
方才只是为了虚张声势，通过哭闹达成自己目的罢了。
而且还没声音，嫌吵到眼睛了只要转开头不看他就好了。
*
今天这桩除妖委托解决得兵荒马乱的。
即墨繁直到跟着沈昀返回云沧剑宗，怀里仍然还抱着那只小狗。
只不过小狗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
哪怕它已经被异化成了妖兽，也承受不住修士的搜魂术。
尤其它还不是多强的妖兽，之所以能挺过毒草，靠得全是想为自己的小主人争一口气的意志力。
现在这口气散了，也就油尽灯枯了。
“你把他带回来......”沈昀本来想说你带这么个玩意回来做什么。
但想想还是收了声，毕竟即墨繁刚才以一己之力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足以证明他做出的每一个判断都不是无的放矢。
不管是基于什么理由，他这个师尊也不应该总是泼冷水。
刚才在村民面前的冷漠恐怕已经很伤即墨繁的心了，再继续用这副态度，要是把即墨繁推得越来越远就坏了。
他就这么一个弟子，还是个相当有出息的弟子。
要适当的笼络，让他跟自己绑在一起才行。
“要给他找个地方安葬吗？”沈昀问他。
即墨繁伸手摸了摸怀里小狗的脑袋。
“师尊，我做的事是对的吗？”他仰起头，眼底带着迷茫颜色，“虽然他也受了委屈，可终归只是一只妖兽。”
“为了妖，而让人受委屈，这和书里教的不一样。
“我刚才就是太生气，所以不自觉就那么做了.....”
小孩低下头，看起来一副十分惭愧的模样。
沈昀思索着该如何教导。
其实在这种事上并没有一个绝对是非对错的评判。
这世界并不是都按照教科书上的内容生长，很多情况下需要随机应变。
书上之所以会这么写，是因为大多数妖兽都不通人性。
它们与人类的思考方式完全不同，以人的视角为他们好，在它们眼中却可能并非如此。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并不是一句单纯的贬义，偶尔也可以和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深层含义画等号。
所以为了保护修士不受到伤害，才会对他们如此教导。
可倘若在修士已经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面对妖兽时做出何等处理，那就不需要担心其他，问心即可。
坚定自己的道就是正确。
但沈昀并不想说这些。
即墨繁今天太不听话了，他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忤逆师尊。
如果现在再教他坚定自己的道心之类的话，他只会主意越来越大，越来越不重视自己这个师尊。
“知道错了，下次就不要再犯。”沈昀说，“这次是你运气好，遇到的妖兽与你的思考同频。可下次却不一定了。”
“远有农夫与蛇的故事，近有隔壁长老座下的弟子为例，都是同情畜生导致的悲剧。
“为师是不会害你的，你难道不相信为师吗？”
即墨繁歪着头在那里思索了良久。
最后才艰难地点了一下头，“是，师尊，我明白了。”
那只小狗即墨繁最后也没有为它专门找一处安葬之所。
他只是特意下山一趟，去了那座村庄周边的一座常年开放的秘境。
妖兽只有在秘境里才是最安全的。
——对人族而言的最安全。
秘境的结界会防止妖气向外泄露，外界的妖兽吸纳不到更多妖气，就不会继续变强，威胁凡人的生命安全。
即便即墨繁知道，把这只本来就不熟悉妖气使用，更因为搜魂术而神魂受到伤害的小狗独自放在这里，他可能几个时辰就会死掉。
但师尊是如此指示他的。
师尊有可能会犯错，但师尊绝不会害他。
不然当初又为什么要从一群乞丐小孩里把他挑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