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比船舱内部视野要开阔许多。
黎锦初的飞行法器不大,也没有飞到太高的高度,云层还在他们头顶上呢。
此时柔软的云中钻出数只巨大的禽类妖兽,正环绕在他们这只小小的一叶扁舟一旁。
“白泽族长?”黎锦初眼见着为首的大鸟头顶站了个人影。
即墨觉浅仍然是一身劲装的打扮,白泽柔软的尾巴在她身后轻轻卷动。
“打扰修仙界几日,今日我等便预备返回蓬莱了。”她脚尖一点,便从脚下的大鸟身上腾跃而起,轻盈落在了黎锦初这只飞行法器的甲板上。
“也算是跟你们这几位小友有缘,特来告别辞行。”
即墨繁其实挺想多嘴问一句,“那戚圆宗主呢?”
不过总归还是没张这个口。
长辈之间的关系是去是留,他这么个小辈问多了就显得没礼貌了。
不管当年二人是否真心,又是不是因为瞿烬的缘故才不得已分隔两地百年之久,过往的遗憾不是绑住两个灵魂的理由。
海会枯,石会烂,时间什么都能改变。
说白了就是即墨觉浅如今在妖界混得那么好,她凭啥要为了一个男人就留在修仙界?
就算是要回,那也得是她带着戚圆到他们的地界去。
“晚辈亦有幸与夫人结识一遭。”即墨繁迈了两步上前,弯腰拱手,对他行了一礼。
黎歌越和方弦并不清楚即墨觉浅与戚圆之间的纠葛,他们甚至不清楚这位白泽族长的真姓大名,这会也自觉知道即墨觉浅不是为了自己而来,纷纷都退了半步。
即墨觉浅随手就摸了摸眼前即墨繁的脑袋,“好孩子,当初那名字阴差阳错给了你,就当是我这个未曾谋面的长辈送给你的不值钱的礼物吧。”
“别记恨老戚,他不是不顾着你的处境,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即墨觉浅这几天没少问戚圆从前这俩孩子究竟是怎么交换了人生这件事。
虽然对戚圆把自己的儿子扔给别人养这件事很火大,不过她也明白就当时瞿烬那个态度,如果不放到魔界去,他们的小儿子能不能成功破壳都是个问题。
而且她埋怨戚圆,却不会对即墨繁有任何意见。
毕竟如果不是被戚圆带在身边,他也不至于在人生的前十几年遭受那么多苦闷。
看被放在魔尊身边的羲和养得多傻,再看比羲和年轻那么多的即墨繁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为什么他各种技能全面发展,甚至强到能一个人独当一面撑起一个宗门?
还不是因为他身后空无一人。
即墨觉浅觉得自己从前不是这么矫情的人。
就连生完了蛋也不像族里其他做了母亲的族人那样婆婆妈妈,她本来以为自己性格应该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等看到已经长大的羲和就那么傻不愣登地站在自己眼前,她一下子感觉自己心跳的频率都变了。
想给人当娘的心突然就占领高地了。
即墨繁低着头,却没回即墨觉浅这话。
老实说,自从他重生回来之后,每每与戚圆面对面时,他都能明确感受到自己没办法像前世那样和戚圆相处了。
尤其在明白自己的身世和魔尊有关以后,难以描述的情绪就在心底蔓延。
他永远忘不了当他爬上云沧山那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抬头第一次见到戚圆时的场景:
但也同样无法忘却,戚枫渔用剑刺穿自己灵台时的痛处。
恩与恨,全都与戚圆相关。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见他不搭话,即墨觉浅眸子闪了一下,她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来了一个白色团子。
羲和本来趴在自己亲娘身上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就被拉出来吹风,蓬松的毛毛都被吹变形了。
原本长大了一点的身体,这会又缩成了即墨繁头回见他原型时的状态,鼻嘎大一咩咩。
“能不能请你跑一趟云沧剑宗?”即墨觉浅把儿子丢到了即墨繁手上,“把这小子给戚圆送回去。”
即墨繁抱着一个白团子懵了一下,“啊?”
即墨觉浅转开了视线,“我急着回蓬莱,带着他不方便,也没空绕路再跑一趟。”
即墨繁心说您这借口还能找得再别扭一点吗?
羲和一百多岁了,他一个人出门能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走?
当初他可是能自己一只从修仙界一路找去蓬莱的!
不就是找借口让即墨繁回云沧剑宗一趟吗?
即墨繁对回去这件事始终有些抗拒,不过说实话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下来,他也的确有些事需要回去再做一番了结。
即墨觉浅既然给他递了这么一个台阶,他觉得自己顺着下去也挺好的。
“我明白了,一定不负夫人嘱托。”他说。
妖族来的快去得也快。
即墨觉浅又乘到了那只大鸟身上,一群妖兽纷纷振翅,身形重新隐没到翻涌的云海里,消匿无踪。
“你要现在就回去么?”黎锦初把视线从云层里收回,看向了即墨繁以及趴在他怀里的那团白。
啧,仗着自己能变成小毛茸茸,就这么大喇喇地往即墨繁身上蹭?
真不要脸。
“嗯,早把事做完早了结。”即墨繁垂着眼,顺手摸了一把羲和身上柔软的毛发。
手感真好。
羲和趴在他手臂上抖了抖毛毛,不知道是受用还是单纯没睡醒。
与此同时,即墨繁还从识海当中感觉到一股不悦的情绪。
好像是怜绒对他摸别的妖兽这件事在表达不满。
即墨繁难得有些心虚,把准备再摸一把的爪子收了回来,拎着羲和的后颈皮把他往地上放。
“多大的人了,还要我抱着?下来自己走。”他说。
羲和掉在地上啪叽啪叽弹了两下,还是乖乖变回了人形的模样。
“没你这么对待兽的。”羲和控诉,“哪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往地上丢的?”
“又摔不坏。”即墨繁表情一点变化也无。
羲和语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