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看着唐棠眼里的期待，喉间的拒绝哽了哽。
她不是不想留下，只是那晚的触感，令她心里下意识产生了些许混乱的抵触。
“我……”宁安指尖微蜷，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空芒果盘里，“我明天复诊要带的东西还在家里呢，而且早上得早点起，怕吵到你们。”
这个理由算不上完美，却足够温和。唐棠眼里的光暗了暗，却没再强求，只是低下头，小声嘟囔：“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呀。”
宁安点点头，指尖轻轻捏了捏衣角，避开唐棠那瞬间黯淡的目光：“嗯，你也早点睡。”
白沙鱼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再挽留，笑着起身：“那我送你下去吧，夜里风凉。”
“不用麻烦阿姨了，我自己可以的。”宁安连忙摆手。
唐棠却突然站起身，抢在白沙鱼前面开口：“我送安安就好啦！”
她抓起沙发上的薄外套就往宁安身边走。
宁安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心里那点顾虑又被愧疚盖过，轻轻“嗯”了一声。
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两人的脚步一路亮起，暖黄的光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到了宁安家门口，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拂过，宁安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轻声道：“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吧。”
唐棠却没动，只是抬头望着她，路灯的光落在她湛蓝的眼瞳里，漾着细碎的光：“安安，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宁安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啊。”
“真的吗……”唐棠低下脑袋，“我知道错了……以后我都不会再那样做了……”
宁安的指尖猛地收紧，脸颊泛起热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不……你别多想，真的是明天要复诊，东西都在家里。”
她的语气有些仓促，连自己都觉得说服力不足。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那份顾虑里，有多少是怕再次面对唐棠直白的心意，又有多少是怕自己会在那份炽热的注视下，乱了原本的节奏。
唐棠看着她闪躲的眼神，还是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我知道了。那明天复诊……我可以陪你去吗？”
她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触碰到宁安的底线。
宁安看着她眼里的期待，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她知道唐棠是真心想陪着，可一想到两人独处时那微妙的氛围，心里就莫名发紧。
“不用啦，”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雅雅说会来接我。而且，你不是说还要帮我整理房间吗，嗯？”
提到李思雅，唐棠的眼神明显顿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却还是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宁安笑了笑：“好。”
唐棠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直到宁安的身影消失，才慢慢转过身离去。
道上的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又熄灭。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楼道里那道始终追随的目光。宁安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指尖还残留着外套布料的微凉触感。
客厅里没开灯，窗外的月光斜斜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片晃动的树影。
她踢掉鞋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砖上，一步步挪到沙发边坐下。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颈间的银链，“李”字的刻痕硌着皮肤，带来一丝细微的存在感。
她想起李思雅说明天会来接她，想起唐棠提到李思雅时瞬间淡下去的笑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有点发涩。
唐棠的心思，她只是刻意回避。
从那个带着哭腔的告白，到踮脚时带着温热气息的触碰，再到此刻小心翼翼的试探，每一次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只是那些涟漪里，除了慌乱，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是习惯了唐棠依赖的纵容，还是面对这份过于炽热的心意时，本能的退缩？
她从来没有讨厌唐棠的亲近，只是那份超越“朋友”的炽热，让习惯了温和距离的她，有些无措。
尤其是在林溪若有似无的依赖、李思雅不动声色的关怀之间，她总觉得自己像站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生怕一步踏错，就会打破现有的平静。
能够再次获得一次新生，重新站在阳光下感受这些真切的羁绊，对宁安而言已经是一种无法复刻的奇迹。
她难以接受失去任何一丝暖意，也许她确实是太过贪婪了吧……
宁安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划过颈间的银链，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些。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晚风吹散了些许闷意，也带走了楼下隐约的脚步声。
月光落在她摊开的手心，那道因常年握笔而生的薄茧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在暗夜里晕开一片柔和的光。
宁安拿起一看，是李思雅发来的消息：“睡了吗？明天复诊的资料我整理好了，早上七点半在你楼下等你，不用急，我带了早餐。”
宁安指尖悬在屏幕上，顿了顿才回复：“还没，刚到家。资料我自己理就好了呀……麻烦你了。”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就收到了回复：“不麻烦，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早点休息，明天见。”
简单的几句话，带着李思雅一贯的稳妥，像温水漫过心尖，抚平了几分刚才的纷乱。
宁安放下手机，转身走向浴室。冰凉的瓷砖贴着脚心，驱散了些许心头的燥热。她拧开淋浴开关，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瞬间氤氲起一片白雾，将窗外的月光与树影隔绝在外。
水流冲刷过发梢，顺着脖颈滑向脊背，带走了一天的疲惫，也模糊了那些纠缠的思绪。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被水汽晕染的自己，眉梢间还带着几分未散的怅然。
关掉花洒，裹紧浴巾站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不知是热水熏的，还是想起了那个带着温度的、仓促的吻。
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落在手腕上的银链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窗外的风穿过半开的窗缝，带来夜的凉意，也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
或许明天复诊回来，该找个时间和唐棠好好说说话，不该再这样逃避下去了。
一夜无梦，直到清晨的鸟鸣把宁安从浅眠中唤醒。她看了眼时间，七点刚过，起身拉开窗帘，晨雾还没散尽，楼下的香樟树影影绰绰，门前早早就停了辆车。
她快速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刚走到玄关，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李思雅正站在晨光里，手里还拎着两个纸袋。
今天的她竟换上了件浅蓝色的长裙，很漂亮，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亲和。
“早，”她把其中一个纸袋递过来，“买了豆浆和蒸饺，还是你喜欢的那家。”
宁安接过纸袋，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气，心里暖了暖：“你来得好早。”
“怕路上堵车，所以来早了些。”李思雅目光掠过她手腕上的银链，嘴角弯了弯。
“这样啊，”宁安侧身让她进来，“要不要先进来坐会儿？”
“不用啦，车就在外面，早点去也早点回。”李思雅往后退了半步，“昨晚没睡好？眼下有点青。”
宁安下意识地摸了摸眼角，笑了笑：“还好，昨晚折腾的有些晚。”
李思雅没再多问，只是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整理好的复诊资料，你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宁安翻着资料，指尖划过那些细致的标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发酸。
“你……”她抬眼看向李思雅，“其实不用这么费心的。”
“顺手的事。”李思雅垂眸笑了笑，紫瞳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走吧，再不去该赶不上预约时间了。”
车子停在诊所门口，白色的墙面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干净。
宁安推开门，熟悉的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林医生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翻看着病例，见她们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笑迎：“来啦？刚想着你们该到了。”
林医生的头发与第一次见面相比，多了几丝花白，眼神却依然清亮，看向宁安时带着温和的关切：“最近睡得怎么样？上次说的放松训练有坚持做吗？”
宁安点点头，刚要开口，李思雅已经自然地接过话：“她这几天状态还不错，就是偶尔还是会有点紧张，您给的那套呼吸调节法，她睡前都会练。”
说着把手里的复诊资料递过去，“这是整理的近期情况，您看看。”
林医生接过资料翻了翻，抬头对李思雅笑了笑：“还是你细心，每次都记得这么清楚。前阵子跟你说的那本心理学专着，你看完了？”
“嗯，刚看完，里面关于潜意识引导的部分很有启发，”李思雅语气里带着几分敬意，“尤其是您提到的‘情绪锚定法’，我试着在宁安身上用了几次，确实有效果。”
宁安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听着她们聊专业的内容，心里踏实了不少。
林医生合上资料，转向宁安，语气温和却带着力量：“来，跟我说说，这几天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啊，原来这样也挺好’的小事呀？”
宁安愣了愣，随即想起昨天傍晚，看到邻居家的小猫蹭着墙根晒太阳，毛茸茸的样子特别可爱，便笑着说：“昨天看到一只小猫，好像把墙根当成自己的小地盘了，一动不动的，觉得挺有意思。”
林医生点点头，眼里闪着笑意：“能留意到这些生活中的小美好，说明心里的‘小雷达’在慢慢打开啦。来，我们今天继续上次的沙盘游戏，看看这次你的‘小世界’里会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