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强渡黄河险
昭武三年，十月初八，凌晨。河南，开封以北，黄河柳园口。
这天晚上，天阴得厉害，月亮星星都躲得没影儿，四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黄河水哗啦啦奔流的声响，又闷又沉，敲在人心上，让人心头发慌。河面上飘着一层薄雾，更添了几分诡异。
南岸，此刻却是一片死寂中的忙碌。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鬼魅般，在河滩和堤岸后悄无声息地移动、集结。昭武新军的将士们，早已在此潜伏多时。他们奉命保持绝对静默，不准点火，不准大声说话，连兵器碰撞都要用布包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气、河泥的土腥味，还有一股子压抑不住的紧张气息。
在离河岸不远的一处高坡上，临时搭建了一个隐蔽的指挥所。枢密使苏澜雪、昭武新军第一镇统制黄功、第二镇统制刘世勋等高级将领，以及忠贞营的牛万才、刘体纯等熟悉本地情况的将领，全都聚集在此。人人脸色凝重，目光紧锁着前方那片被黑暗和雾气笼罩的滔滔黄河。
“都准备好了吗？”苏澜雪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回枢密使，”黄功抱拳，声音因压抑着激动而有些沙哑，“炮兵阵地已全部就位，所有火炮完成标定，弹药充足。第一波突击营，共三个哨（约三百人），全部由善泅水、敢拼杀的老兵组成，已登船完毕，随时待命。后续梯队的舟船、筏子也已隐蔽在河湾处。”
刘世勋补充道：“水师王提督派来的二十条快船和工兵营扎制的百副羊皮筏子，都已分配到位。忠贞营的弟兄们负责指引水道，避开暗流。”
牛万才搓着手，既兴奋又紧张：“枢密使放心，这柳园口一段，水流相对平缓，对岸清妖的营垒，咱们摸了好几遍，就属这儿防守最稀松！他们的注意力都被上游的荥泽、下游的封丘吸引过去了！”
苏澜雪点了点头，举起千里镜，尽管在黑暗中能见度极低，她还是努力望向对岸。千里镜里，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偶尔能看到对岸清军营地几点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灯火。她知道，多铎的主力布防重点在上游和下游那些传统的渡口，这柳园口并非要冲，正是她精心选择的突破点。但即便如此，横渡黄河天险，面对以逸待劳的清军，依然是九死一生的豪赌。
“记住，”苏澜雪放下千里镜，环视众将，语气斩钉截铁，“此战关键在于‘快’和‘猛’！炮火准备要狠，覆盖要准，压得对岸抬不起头！突击队登陆要快，不顾一切抢占滩头，建立阵地！后续部队跟进要迅速，绝不能给鞑子喘息之机！”
“末将明白！”众将齐声低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过得特别慢。河面上的雾气似乎更浓了。预定进攻的时辰——寅时三刻（凌晨四点左右），即将到来。这是一天中最黑暗、人最困顿的时刻。
突然，一道红色的信号火箭，拖着凄厉的尖啸，从指挥所后方腾空而起，划破沉沉的夜幕！
“信号！开炮！”黄功几乎在信号升空的瞬间，对着身边的传令兵怒吼！
“开炮——！”
命令通过旗语、号角、马蹄声，瞬间传遍整个炮兵阵地！
“轰隆隆隆——！！！”
如同天崩地裂！南岸预先部署的超过一百门各式火炮——从沉重的红衣大炮到轻便的野战炮，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成百上千条火舌喷薄而出，将黑暗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灼热的气浪席卷河滩！
炮弹如同冰雹般，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着飞越宽阔的河面，狠狠地砸向北岸清军的滩头阵地、营垒和可能藏兵的区域！
“嘭！嘭！嘭！轰！轰！”
爆炸声连绵不绝！对岸瞬间陷入一片火海！木头搭建的栅栏被撕碎，营帐被点燃，泥土沙石被掀上天空！隐约可以听到对岸传来惊恐的喊叫、战马的嘶鸣和混乱的锣鼓声。清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到极致的炮火完全打懵了！
炮火准备持续了整整一刻钟！几乎将预定登陆区域犁了一遍！
“突击队！上！”黄功看到炮火开始向纵深延伸，立刻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快！划起来！”
“弟兄们！跟我冲啊！”
隐藏在河湾芦苇丛中的数十条小船、筏子，如同离弦之箭，在忠贞营向导的指引下，奋力向对岸划去！船上的突击队员，紧握刀枪火铳，眼睛死死盯着对岸的火光，肾上腺素飙升，忘记了寒冷和恐惧！
与此同时，南岸的炮火并未停歇，而是持续压制着清军可能反击的路径和两翼。
渡河过程比预想的还要艰难。黄河水流湍急，暗流涌动，尽管选择了相对平缓的地段，仍有小船被冲翻，士兵落水，但没有人退缩，活着的人继续拼命向前划。
对岸的清军，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终于在一些低级军官的呵斥下开始组织反击。零星的箭矢和火铳射击从未被炮火覆盖的角落射来，打在船帮上噗噗作响，不时有明军士兵中弹落水。
“不要停！冲上去！”突击队的哨官们声嘶力竭地呐喊。
第一批小船终于靠岸了！浑身湿透的明军士兵跳下齐腰深的冰冷河水，嚎叫着冲向滩头！立刻与试图堵截的清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突击队员凭借一股锐气和精良的装备，硬是在滩头站稳了脚跟，并点燃了表示登陆成功的信号火堆！
“成功了！抢占滩头了！”南岸指挥所一片欢腾！
“第二梯队，第三梯队，全部压上！工兵营，立刻架设浮桥！”苏澜雪果断下令！
更多的船只、筏子载着后续部队，冲向对岸。工兵们冒着对岸的冷箭和流弹，开始在河面上紧张地架设浮桥。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北岸的争夺战更加激烈。清醒过来的清军意识到这里才是主攻方向，疯狂调兵遣将，向登陆点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反扑。登陆的明军背水一战，死战不退，滩头阵地反复易手，尸体堆积如山，河水都被染红了。
关键时刻，明军火炮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炮手们根据前方观察哨用旗语传回的信息，不断修正弹道，将炮弹精准地倾泻在清军反击的队伍中，炸得清军人仰马翻。
随着浮桥一段段延伸向对岸，越来越多的明军生力军通过浮桥冲上北岸！战局开始向明军倾斜！
辰时（上午七点），天色大亮。柳园口北岸滩头，明军的战旗终于牢牢插在了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清军的反击被彻底粉碎，残部向东北方向溃退。
强渡黄河，这场北伐以来最艰难、最关键的战役，以明军的惨烈胜利而告终。黄河天险，被一举突破！
苏澜雪在亲兵护卫下，踏过刚刚架设完成的浮桥，登上北岸。她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看着疲惫不堪但眼神炽热的将士们，沉声下令：“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巩固滩头阵地。骑兵旅，立刻前出追击溃敌！全军休整半日，而后，兵发郑州！”
通往中原腹地的大门，被彻底撞开！北伐的洪流，将以不可阻挡之势，涌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