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帝国的黎明
启元元年，春，三月初一。
寅时刚过，北京城还沉浸在一片深邃的静谧里。打更的梆子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响着，悠长而空灵，像是从很远古的时代传来。厚重的夜幕边缘，已经透出了一丝极淡、极淡的蟹壳青。
但紫禁城，早已苏醒。
午门、东华门、西华门、神武门，次第洞开。一盏盏灯笼在微寒的晨风中摇曳，映照着侍卫们铁甲上冰冷的寒光。净鞭三响，清脆地划破黎明前的寂静，宫灯组成的火龙，从皇城的各个角落，缓缓向皇极殿（奉天殿）汇聚。
文武百官，王公勋戚，早已按品级着朝服，肃立在午门之外。他们之中，有鬓发苍苍、历经四朝的老臣，如孙传庭、钱谦益，脸上刻满了风霜，眼神却异常明亮；有正值壮年、功勋赫赫的栋梁，如李定国、王刚，身姿挺拔，不怒自威；更有年富力强、锐意进取的新锐，目光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没有人交谈，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偶尔压抑的轻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与期待。
今日，不是寻常大朝。今日，是昭武皇帝朱慈烺，在彻底平定海内、奠定远超永乐盛世之版图后，首次于修缮一新的皇极殿，接受万国使臣朝贺，并宣告改元“启源”后的第一个元会大典。
苏澜雪站在文官队列的最前方，身着枢密使的繁复朝服，清丽的面容在宫灯柔和的光线下，平静如水。她微微抬眼，望向那巍峨的、在晨曦微光中显出庞大轮廓的皇极殿重檐庑殿顶，心中百感交集。从南京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到如今这四海宾服的盛世黎明，一路走来，步步惊心，却又步步生莲。
李定国与王刚并肩而立。李定国目光沉静，仿佛在回顾那金戈铁马的岁月；王刚则微微咧嘴，似乎还能闻到漠北风沙和辽东硝烟的味道。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这天下，是他们一刀一枪，陪着陛下打下来的；这太平，值得用一切去守护。
卯时正刻，东方既白。
第一缕晨曦，如同金色的利剑，刺破云层，精准地、毫无保留地照射在皇极殿那巨大的、重檐庑殿顶的琉璃瓦上。刹那间，整座宫殿仿佛被点燃了，流光溢彩，金碧辉煌，宛如天上宫阙降临人间。
“咚——嗡——”
景阳钟那沉雄浑厚的巨响，自钟鼓楼发出，声震全城。紧接着，鼓乐齐鸣，庄严的《万岁乐》响彻云霄。
“百官入朝——” 司礼太监拖长了声音，唱诵声穿透晨霭。
御道两侧，仪仗森严。旌旗幡幢，迎风招展；金斧钺斧，熠熠生辉。百官们深吸一口气，整理衣冠，沿着汉白玉铺就的御道，迈着庄重的步伐，缓缓步入皇极门，穿过宽阔的广场，走向那沐浴在万丈金光中的皇极殿。
殿内，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穹顶，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金砖。丹陛之上，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九龙金漆宝座，在晨曦中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
朱慈烺出现了。
他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绣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的玄色衮服，腰佩长剑，缓步登上丹陛。七年的帝王生涯，早已洗去了他脸上最后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威严和掌控天下的自信。他的目光扫过殿下黑压压的臣工，平静，却蕴含着足以抚平四海、囊括八荒的力量。
他转身，稳稳地坐在了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从皇极殿内爆发，如同潮水般涌出殿外，席卷了整个紫禁城，仿佛连北京城的砖石都为之震动。这是对一位再造山河、开创新局的帝王的最高礼赞，也是对脚下这片重归安宁、充满希望的辽阔疆土的深深祝福。
安南、朝鲜、琉球、暹罗、乃至更遥远的西域、漠南、海西的使臣，身着各式各样的民族服饰，用带着不同口音的汉语，表达着对中央天朝的敬畏与臣服。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对这片古老土地重新焕发出的磅礴生机的惊叹。
朱慈烺微微抬手，声音透过冕旒，清晰地传遍大殿：“众卿平身。”
“今日曙光，非朕一人之功，乃将士用命，百官尽职，天下归心之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鼎天下的力量，“自今日始，昭武已成过往，启源方为序章。朕与尔等，共勉之！”
简短的言语，却宣告了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结束，和一个全新时代的正式开启。 “启源”，开启万世太平之源。
朝贺仪式庄重而漫长。当最后一波使臣献上贡品，退出大殿时，太阳已经完全跃出了地平线，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驱散了清晨的最后一丝寒意。
大典礼成。
朱慈烺没有立刻起身，他独自一人，在高高的丹陛上，又坐了片刻。目光越过跪拜的群臣，越过巍峨的宫门，投向那广袤无垠的蓝天。北方的草原，西方的戈壁，东方的海洋，南方的群山……这万里江山，终于在他的手中，重现一统，并迈向前所未有的广阔。
他知道，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未来的路，依然漫长，充满了未知的挑战。内部需要消化整合，边疆需要巩固开发，民生需要持续改善。但此刻，站在这个由无数人的鲜血、汗水和梦想铸就的起点上，他心中充满了信心。
帝国的车轮，已经驶过了最黑暗的漫漫长夜，碾碎了所有顽敌和荆棘，正无可阻挡地，迎向那光芒万丈的黎明。
阳光透过殿门，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与那巨大的龙椅、巍峨的宫殿、乃至整个焕发新生的帝国，融为一体。
一个崭新的、强大的大明帝国，迎来了它的黎明。
（第四卷：定鼎天下，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