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善双目圆睁——好歹你们也是一方首领,怎么可以无耻下作到这种程度?
几位黄头首领陪着笑脸,眼中全是期盼之色。
瞧这女娃娃身上,锦衣貂裘、金玉琳琅。
她手腕上的镯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珠光宝气溢流,绝对价值不菲。
若是拿去卖掉,说不定够整个部落吃一个冬天了。
陈首领您要是这般待我们,当狗又何妨?
“去去去,少在本县这里讨嫌。”
“短则半年一年,多则两年三年,尔等达到入籍西河县的条件,便不必在矿山中务工了。”
“困难只是暂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回头每个部落给你们发一百斤肉,暂且这样吧。”
陈善连敷衍的耐心都没有,挥挥手打发他们走人。
“陈首领,我们当初来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说的。”
“您说会分给我们土地和田宅,会让过上以往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陈善转头怒斥道:“那眼下的生活你们来之前想到了吗?”
“没想到吧?”
“本县何时欺瞒过尔等,是不是说到做到了?”
头领们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您是真的心黑手狠,毫无廉耻可言呀!
“县尊!”
“御使驾临西河县,传达陛下诏书。”
“人已经在外面了,您快去接诏吧!”
一名文吏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口中高声呼喊。
“诏书?”
陈善愣了下,总感觉这个词汇陌生又遥远。
我一个荒僻不毛之地的小县令,始皇帝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个人呢?
是了,杨樛!
他弹劾我的奏书起效果了!
那这封诏书……
革职?查办?押赴咸阳受审?
呵呵,陈修德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天高皇帝远,西河县这块地方我说了算!
拖个一年半载之后,等该噶的人噶了,我看世间还有谁能高高在上的对我发号施令!
“你过来。”
“速去通知娄县丞,命其调集人手……”
文吏吓得脸色发白:“县尊,您这是……”
陈善神色淡然:“本县让你去传话。”
文吏赶忙低下头去:“诺。”
县衙门外,御使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来,顿时有些焦躁。
“方才那人明明说陈县令就在衙内,怎么迟迟未见?”
“便是新娘子出嫁,也该准备妥当了吧?”
杜舟陪着笑脸说:“陈县尊他一贯如此,哦不,下官的意思是……陈县尊怕不是欢喜疯了,非得焚香沐浴才能定下心神。”
“否则不光坏了朝廷的体面,也让上使您看了笑话。”
御使轻蔑一笑:“俗语云庙小妖风大,你们北地郡这个地方……什么动静?”
杜舟脸色瞬间大变:“骑兵!大股骑兵!”
如雷的蹄声中,陈善披了件少见的雪熊大氅,一步三摇地走出县衙。
“御使何在?”
“在……”
回话声仅响了一瞬间就戛然而止。
御使恼火地瞪着对方,无论多大的官职、多高的爵位,从来都是我唤人,没有人唤我!
皇命在身,你当是开玩笑的吗?
“宣诏吧。”
陈善负着手傲然而立,仿佛在吩咐自己的下属。
“陈县令,本使奉命传递陛下诏书。”
“你便是如此接诏的吗?”
“此乃大不敬之罪!”
御使厉声喝道。
陈善挠了挠头:“敬与不敬,装在本县心里,你怎会知晓?”
“诏书你宣还是不宣?”
“不宣本县回去了,衙门里事多,忙着呢。”
御使气得浑身发抖:“你……”
杜舟赶忙握住他的手臂,冲着骑兵蹄声停下的方向打眼色。
上使,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
前次他冒犯了陈善,被吊在对方门前一顿毒打。
事后父亲跟他讲了许多陈修德以前的作为,其中就包括截杀月氏国使节、暗害北军退役将领。
其中绝大多数虽然查无实证,但从各种迹象推测,绝对是他所为!
杜舟干咽了口唾沫,心里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
没有那么巧吧?
我就帮忙跑个腿而已,偏偏就遇上了陈善围杀朝廷使节?
待会儿动起手来,我是拼死护住御使还是夺路而逃?
整个西河县都在陈修德的掌控之中,只怕轻易走不脱!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御使怒哼一声,铁青着脸掏出诏书。
“西河县县令陈善接诏。”
“念吧。”
“你……”
“嗯?”
御使强忍怒火,字正腔圆地念道:“始皇帝诏曰——
闻西河县令陈善,在职勤勉,克己奉公,实为朕之股肱,民之父母。
自其莅任以来,夙夜在公,未尝懈怠。其治下也,农桑劝课,野无旷土,仓廪日渐充实。
此等功绩,非徒有虚名,乃实心任事之效也。”
陈善借着松领口的动作,悄悄解开雪熊大氅的系带。
只等诏书中革职查办的内容一出,立刻掷袍为号!
精锐骑兵尽出,当场将御使踩成肉糜!
万万想不到,诏书从一开始味道就不对。
听到后面,陈善直接傻眼了。
这诏书送错地方了吧?
我怎么听着像夸我呢?
“今特加恩,擢升西河县令陈善为北地郡守,赐爵一级,赏黄金百镒。望卿到任之后,益励初心,秉持法度,绥靖边疆,教化民风,使朕无北顾之忧。”
“卿其勉之,以副朕望!”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御使朗声诵读完之后,冷冷地问:“陈县令,你奉诏还是不奉?”
“还请给个话,本使照实回奏陛下。”
陈善愣愣地问:“我升官了?”
御使嗤笑道:“是本使言辞含糊还是您没听清?”
“陈县……陈郡守,您到底奉诏还是不奉?”
陈善又问:“我怎么会升官呢?”
“你真是陛下派来的?”
“会不会拿错诏书了?这不是给我的吧?”
……
御使一时间无言以对,他沉思片刻,扭头看向身边的杜舟。
这小将军应答得体,办事干练,也不像有什么毛病的样子呀?
怎么北地郡的郡守、 县令好像患了同一种莫名其妙的怪病。
先是问本使身份真伪,然后就怀疑诏书是假的或者拿错了。
稀奇,太过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