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吧。
只要结了婚,过去的事不记得了也没关系,那些誓言与纠缠,那些承诺与依赖,就这样被忘掉了也没关系。
只要你还愿意把我抱在怀里,只要我们的爱还能活到下一个明天,怎么样都没关系。
悬浮车平稳降落在中央登记署外的金属平台前。
舱门滑开,谢逸燃率先迈出,还未等他回头,一只微凉的手就急急从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厄缪斯几乎是紧跟着他下了车,脚步还有些虚软,却执拗地抓着他,深蓝色的眼睛不动声色扫过周围。
这里,来往的雌虫衣着体面,步履匆匆,而雄虫,却几乎是这里的珍稀物种。
谢逸燃的存在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他本身样貌气质就极为惹眼,更何况是出现在这里,身边还跟着紧紧依偎的厄缪斯上将。
窃窃私语如同水波般荡开。
“那是……兰斯洛特上将?”
“他身边的雄虫……是那位谢逸燃阁下?!”
“他们来这里……难道是……”
谢逸燃对周遭的视线恍若未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只感觉手腕被厄缪斯抓得生疼,那力道泄露了雌虫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反手握住厄缪斯的手,指尖插入对方指缝,牢牢扣住,然后牵着他,径直走向那扇象征着法律与契约的巨型拱门。
登记大厅内部比外部看起来更加空旷冷寂。
几个办理窗口前零星排着队,清一色是神色或期待或紧张的雌虫,偶尔有一两个雄虫出现,也大多神情敷衍,站在几步之外低头划拉着腕上光脑。
像谢逸燃这样,不仅亲自前来,还紧紧牵着雌虫手的,堪称异类。
所有视线,或明或暗,再次聚焦过来。
厄缪斯下颌线无声绷紧,上将的威仪本能地想要撑起,驱散这些令他不安的窥探,但他此刻更深的渴望压倒了这一切。
他几乎是贴在谢逸燃身侧,汲取着那份独一无二的安全感,任由谢逸燃牵着他,走向标有“雌君登记”的独立通道。
通道口站着一位身穿制式礼服的雌虫官员,神情在看到他们时神情微微一滞。
他显然认出了厄缪斯,更认出了谢逸燃,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惊愕,随即被完美的职业笑容掩盖。
“谢逸燃阁下,厄缪斯上将,日安,请问二位是来办理……”
“登记。”
谢逸燃打断他,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雌君登记。”
雌虫官员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零点一秒。
即使有所猜测,亲耳听到这位近期搅动帝国风云、身份成谜又强悍无比的阁下,用如此强硬又随性的语气说出“雌君登记”,冲击力依然不小。
而且对象是……厄缪斯·兰斯洛特,那位以冷硬铁血着称的帝国上将。
这两位来到这里进行婚姻登记,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他很快恢复如常,躬身示意。
“明白,请二位随我来,雌君登记需要到独立审核室进行。”
审核室不大,陈设简洁,一张宽大的合金桌,两侧座椅,正面是一整块信息录入与验证全息屏。
谢逸燃拉开椅子,自己先坐下,然后稍用力,将还有些怔愣的厄缪斯拉到自己旁边的座位。
雌虫官员在桌后坐下,指尖在光屏上快速操作,调出相应的登记界面。
“按照帝国《婚姻与家庭法典》及最新修订案,雌君登记需双方自愿,并满足以下基础条件:雄虫阁下需拥有稳定的信息素评级,雌虫需提交无重大刑事记录证明、财力出证单据、基因适配度报告、以及……雄虫阁下亲自签署的《雌君意向确认书》。”
官员的声音平稳无波,目光落在谢逸燃身上。
“谢逸燃阁下。”
“签署这份确认书后,兰斯洛特上将就是您法律上唯一的雌君了。”
官员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在安静的审核室里,每个字都格外清晰。
“根据法律,缔结为雌君后,雌虫名下所有财产将自动转入雄主名下,但雌君有权保留其中百分之五十的自主支配额度,同时,法律也要求雄主保障雌君的基本权利与尊严,不得施加过度侮辱性的惩罚——当然,正常的管教权仍在您手中,此外,您不能单方面私自解除婚姻关系,也不能过分限制雌君的人身自由和事业追求。”
官员的语速不疾不徐,目光平静地落在谢逸燃脸上。
他知道,很多雄虫在听到这里时都会皱眉、犹豫,甚至直接反悔。
毕竟,选择雌侍要简单得多——雌侍的一切,财产、身体、自由,都将完全属于雄虫,生杀予夺,几乎不受法律制约。
而雌君……则意味着责任、约束和真正的捆绑。
厄缪斯放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攥紧了,指尖陷进掌心。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这些条款他当然烂熟于心,甚至早在六年前,在他第一次奢望能拥有这个名分时,就反反复复地琢磨过。
他垂着眼睫,盯着光洁的桌面,脑子里已经飞快地组织起语言,甚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可以告诉谢逸燃,他名下的所有资产,那些舰队、房产、矿星股份,他可以立刻、全部、毫无保留地转移过去,他不需要那百分之五十的保留额。
他想保证,他绝不会用“雌君”的身份束缚谢逸燃,谢逸燃想去哪里都可以,想做什么都行,他不会过问,不会阻拦,只要……只要他们能看继续在一起。
他还想保证,他会做得很好,比任何雌虫都好,他会处理好一切事务,不会让家庭琐事和任何可能出现的孕期反应打扰到谢逸燃,不会让他有一丝被约束的感觉……
这些带着卑微恳求的保证在他胸腔里翻滚,几乎就要冲破喉咙。
然而,就在厄缪斯深吸一口气,即将抬眼的刹那——
微凉的触感从手背传来。
厄缪斯猛地回神,低头看去——谢逸燃不知何时已经拿起桌面上那支电子笔,正用笔帽那端轻轻敲着他的手背,动作随意,带着点不耐烦。
“愣什么?”
谢逸燃拧着眉看他,墨绿色的眼睛里映着全息屏的冷光,语气是惯常的催促。
“该你了。”
该你了?
什么该我了?
厄缪斯茫然地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抬眼看去——
合金桌正中央的全息屏上,那份《雌君意向确认书》的底部,代表雄虫签署的区域,已经赫然落下一个名字——
谢逸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