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嚣张潦草,力透“屏”背。
他已经签了。
在官员刚刚说完那些条款,在自己还沉浸在那片几乎要溺毙的卑微盘算中时……谢逸燃就已经拿起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他的名字。
随着基因采集点上的微光闪过,“滴”的一声,是谢逸燃对信息识别通过。
下一秒,官员随之传来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转向厄缪斯。
“厄缪斯上将,现在需要您提交相关证明文件,并进行身份核验。”
厄缪斯却仿佛没听见。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光屏上“绑定成功”几个小字。
就这么……简单?
他盼了六年,想到快疯魔,甚至不惜用谎言去维系的东西……谢逸燃就这么随手签了,按了?
没有犹豫,没有质疑,甚至连那些条款可能看都没看完。
法律承认他们了,谢逸燃就这样承认他了。
从这一刻起,他是谢逸燃的雌君,名正言顺,受帝国法典保护。
不再是格雷斯监狱里依赖谎言祈求庇护的囚徒,不再是雪原上抱着冰冷遗体绝望嘶吼的未亡虫,不再是重逢后只能用疯狂和眼泪去捆绑的恋人。
他是他的雌君,从格雷斯的狭小牢房一路走到如今的登记署,明天,所有虫都会知道。
厄缪斯·兰斯洛特,是法律认定的,谢逸燃阁下唯一的雌君。
“厄缪斯?”
谢逸燃侧头看他,发现雌虫眼眶又红了,呆呆地盯着光屏,身体细微地发抖。
他有些不耐烦地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发什么愣?该你了。”
“……是,是。”
厄缪斯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指尖微微颤抖着调出自己光脑中的加密文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证明一道道传输过去。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军雌的利落,但指尖却是根本抑制不住的颤抖。
官员熟练地接收、审核、验证。
流程高效而沉默。
直到最后一步,官员看向两虫。
“根据流程,需要为二位拍摄登记影像,存入档案,请二位靠近一些。”
谢逸燃啧了一声,显然觉得麻烦,但还是往厄缪斯那边挪了挪椅子。
厄缪斯却在此刻站了起来。他没有按照惯例仅仅与谢逸燃并肩,而是转身,在谢逸燃略带诧异的目光中,直接侧身坐到了他的腿上。
谢逸燃:“……?”
厄缪斯手臂环住谢逸燃的脖颈,将自己完全嵌入雄虫的怀抱,然后抬起脸,深蓝色的眼眸看向镜头,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一丝极淡却异常清晰的红晕,嘴角更是勾起了一丝宣告幸福,却类似于挑衅的弧度。
“这样拍。”
他对有些愕然的官员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谢逸燃愣了一瞬,随即低笑出声,那笑声从胸膛震出,带着了然和一丝纵容的恶劣。
他非但没有推开厄缪斯,反而就势收紧手臂,将坐在自己腿上的雌君更牢地圈住,另一只手甚至故意捏了捏厄缪斯的腰侧,然后才抬起头,墨绿色的眼睛看向镜头,嘴角勾起一个惯常的笑容,嚣张又得意。
官员:“……”
他从业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登记雌虫,羞涩的、激动的、貌合神离的……但如此……如此宣誓主权且姿态亲昵到近乎跋扈的,尤其还是执掌一方一国上将,实属首例。
而且雄虫竟然没有拒绝吗?会有雌虫敢这样光明正大的坐在雄虫腿上吗?
咔嚓。
微不可闻的影像定格声响起。
全息屏幕上,那张注定会引爆整个帝国舆论的登记照清晰地呈现出来。
冷硬威严的上将侧坐在雄虫腿上,手臂环着对方的脖颈,脸颊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唇角那抹弧度带着近乎挑衅的浅笑。
而那位传闻中暴戾莫测的雄虫阁下,非但没有不悦,反而以坦然又纵容的姿态搂紧了怀里的雌虫,嘴角勾着嚣张的笑意,墨绿色的瞳孔直视镜头,悄无声息的亮出獠牙。
这张照片,与任何一对前来登记的虫族伴侣都截然不同。
官员的指尖在全息屏上停顿了零点几秒,才按下了最终确认归档的指令。
他垂下眼,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惊色,声音尽可能保持平稳。
“影像已收录,归档完成,根据《婚姻与家庭法典》,自即刻起,谢逸燃阁下与厄缪斯·兰斯洛特上将正式缔结为合法伴侣,厄缪斯上将享有雌君的一切法律权利,并承担相应义务,恭喜二位。”
他的道贺在空旷的审核室里显得有些单薄。
但厄缪斯不在乎。
他想要的,已经拿到了。
从谢逸燃毫不犹豫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他就拿到了。
此刻坐在谢逸燃腿上,被他的手臂牢牢箍着腰,厄缪斯心中那片汹涌了六年的冰海,终于被彻底煮沸,蒸腾起滚烫的满足感。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坐上来,故意摆出这副绝对依赖又绝对占有的姿态,故意要让这张照片成为无可辩驳的证据,被录入帝国中央数据库,被存档,被每一个有权限调阅的虫看到。
他不仅要法律承认,更要全帝国都知道。
谢逸燃是他的,从身到心,从名分到实质,谁都别想染指。
尤其是现在,在他揣着虫崽,注定会有一段“不便”时期的现在。
他要在一开始,就用最极端的方式,不容置喙的掐灭所有可能滋生的妄想。
明天的头条会是什么样?
《惊爆!谢逸燃阁下与厄缪斯上将今日登记,姿态亲密破格!》
《铁血上将竟坐于雄主怀中完成婚姻登记?雄虫阁下竟如此纵容?》
《独家揭秘:厄缪斯·兰斯洛特雌君之位背后的强势宣言》
随便他们怎么写。
越轰动越好,越离谱越好,最好传到每一个角落,让那些躲在暗处觊觎谢逸燃的雌虫都看清楚,掂量清楚。
谢逸燃似乎洞悉了他这点心思,搂在他腰侧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带着点警告,又更像纵容的调笑。
“拍完了,满意了?”
谢逸燃偏过头,嘴唇几乎贴着厄缪斯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
“下去,腿都麻了。”
厄缪斯这才仿佛回过神来,深蓝色的眼眸里那层锐利的算计迅速褪去,重新染上一点湿漉漉的、属于“雌君”的柔软。
他“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在谢逸燃颈窝里极轻地蹭了蹭,像一只终于确认了归属权的猫。
然后,他才撑着谢逸燃的肩膀,慢慢站直身体。
腿确实有些发软,不知是情绪大起大落的后遗症,还是孕期的影响。
他脚步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谢逸燃几乎是同时起身,手臂稳稳托住他的肘弯,看似随意,却提供了坚实的支撑。
“走了。”
谢逸燃对官员点了下头,算是告别,然后便揽着厄缪斯,转身朝外走去。
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审核室门口。
雌虫官员独自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全息屏上那张惊世骇俗的登记照尚未完全暗下去。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抬手,将这张注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影像,连同那份签着嚣张字迹的确认书,一起加密传送至总署的中央档案库。
他知道,用不了几个小时,这个消息就会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
而风暴的中心,那两位当事虫,似乎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