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顺着阶梯往下延伸，通道里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陆子墨踩着阶梯往下走，机甲关节泛着淡蓝的微光，
每动一下都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和通道里的陈腐气息共振。
靴底蹭过阶梯上凝结的白霜似的锈渣，
细碎的“沙沙”声在空荡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每一声都像在敲打着周围冰冷的石壁。
心跳在面罩里撞得发响，混合着推进器的低吟。
陈腐的金属气息钻进呼吸过滤口，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这和寨墙被锈蚀之触侵蚀时的气味如出一辙，像某种古老的警示。
“系统，检测到生物体征异常。”
玄风子的投影在视野右上方闪烁，淡蓝色数据流裹着他的声音，
“建议调整呼吸频率，当前肾上腺素分泌量超出安全阈值37%。
另外，检测到你后颈残片能量波动，与终端核心频率同步。”
陆子墨抿了抿唇，指尖摸向后颈，那块青州残片还在发烫，
是刚才冲通道时从终端旁顺手取的。
三天前，老铁匠的左手从手腕开始剥落，皮肤和铁砧一起变成黑色粉末；
昨天清晨，阿福在倒悬巷外失踪，只留下半块嵌着青铜齿轮的护腕。
而此刻，他攥着的残片，正是终结这些灾难的关键。
“不用提醒。”
他低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机甲左臂的太极纹路，
“这味道，和我父母消失时一样。玄风子，调出三年前的灾变记录。”
玄风子的投影顿了顿，全息光影泛起细微的涟漪，
它没有情感模块，但存储着所有与锈蚀相关的数据流。
三维影像里，十二岁的陆子墨蜷缩在废弃工厂的通风管道里，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父母用最后一块青铜挡板堵住锈蚀裂缝，
黑红雾气漫过挡板时，母亲最后喊的“守住寨子”还清晰可闻。
“记录调取完毕。”
玄风子的声音恢复平稳，
“当前终端核心与三年前灾变能量源同源，残片是唯一适配钥匙。”
说话间，前面阶梯变得宽了。
陆子墨的机甲光束扫过墙面，
刻满《青铜机关图录》同源纹路的石壁泛着幽蓝微光，
那些交错的齿轮与星轨图案间，还渗着未干的黑红锈液，
滴在地上“嗤”地冒白烟。
当他跨过最后一级台阶，视野豁然开朗，
圆形大厅中央，一枚直径十丈的青铜球体正悬浮着，
表面的机械纹路与古神符文纠缠如活物，
每道缝隙都渗出细如游丝的黑红雾气，
在空气中凝结成锈蚀的触须，一碰到机甲光束就“滋啦”消融。
“这就是终端核心。”
陆子墨的喉结滚动，指尖扣住机甲储物舱，将那块青州残片取了出来。
残片刚脱离舱体，就“嗡”地贴向掌心，
表面的“青州”篆体与终端凹槽纹路完全重合，
“玄风子，准备嵌合。”
“警告！检测到终端暗纹激活条件！”
玄风子的投影突然转红，数据流疯狂闪烁，
“残片嵌合会触发‘止’字纹陷阱，
这陷阱与陈茹仕封魂锁暗纹一致，推测会加速锈蚀扩散！”
陆子墨的动作顿住。
意识里闪过的警告，陈茹仕那句“别碰终端的暗纹”还在耳边。
可机甲热成像仪显示，球体表面温度正以每分钟10c的速度攀升，
若不嵌合残片，七十二小时后锈蚀波会漫过黄河防线，
那是寨里所有人最后的避难所。
“嵌！”
他咬着牙将残片按向凹槽。
金属碰撞的脆响刚落，终端表面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止”字纹，
黑红雾气瞬间暴涨，像活蛇般缠向机甲右臂。
“启动太极心法！”
玄风子急喊，
“匠神录能量与太极纹路可中和暗纹！”
陆子墨立即按向机甲核心，左臂的太极纹路突然亮如白昼，
金色流光顺着臂甲流至终端，与暗纹碰撞出刺眼的火花。
他感觉有股力量顺着指尖往颅内钻，
一半是匠神录的灼热，一半是太极的清凉，
两种能量在体内交织，竟硬生生将暗纹的锈蚀力压了回去。
“调和成功30%！”
玄风子的投影恢复淡蓝，
“锈蚀物质开始逆向重组！”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传来楚离歌的急音，混着磁爆雷的炸响：
“子墨！支援到了！
李叔带磁爆雷炸散了外围守灵者，青阳子用太极阵困了最后三具，
可厄洛斯突破封印了，它撞碎了碑体，正往你那边冲！”
陆子墨正要回话，通道顶部有碎石突然落下，
一块磨盘大的石砖砸在机甲肩甲上，装甲“咔”地裂了道缝。
抬起头，看见厄洛斯的身影堵在通道口，
金属与血肉交织的躯体上还沾着青铜碎块，
空洞的眼眶里，幽蓝火焰比之前更盛。
“清理程序，不容干扰！”
厄洛斯嘶吼着挥出右臂，黑红雾气凝成巨拳，直砸终端球体。
“拦住它！”
陆子墨启动推进器，机甲瞬间横在终端前，
左臂的太极纹路暴涨，硬生生接下这一拳。
雾气顺着机甲裂缝往里渗，装甲下的皮肤传来灼痛感，
他咬牙将推进器功率开到最大，机甲膝盖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玄风子，调和进度多少？”
“75%！还需两分钟！”
厄洛斯见一击未中，转而张嘴喷出一股黑红锈液。
陆子墨侧身躲避，锈液擦着机甲左肩掠过，
装甲瞬间被蚀出个指粗的洞，黑红锈液顺着裂缝往里渗，
机甲操控屏突然跳红【左臂关节故障！响应延迟30%】。
他摸向机甲武器舱，磁爆雷早在冲通道时用完，只剩右臂的能量炮还能启动。
可炮口正对终端，稍有偏差就会炸碎核心，指尖按在发射键上，掌心全是冷汗。
“赌一把。”
他盯着厄洛斯的胸腔，那里正是之前护核形态时膨胀的核心位置。
机甲右臂的金光突然暴涨，匠神录的能量顺着炮口凝聚，
“玄风子，锁定厄洛斯核心！”
“能量炮会耗损30%调和能量！”
“开炮！”
金色光束瞬间射向厄洛斯，精准命中它的胸腔。
厄洛斯发出尖锐的嘶鸣，躯体突然崩裂，
青铜鳞片片片剥落，血肉部分像被撒了盐的蛞蝓，滋滋冒着青烟。
它踉跄着后退两步，指尖还在往终端够：
“终局……无法改变……清理程序……会重启……”
“调和成功100%！”
玄风子的投影泛着微光，
“终端核心进入休眠，但古神意志残片未清除，
七十二小时后需二次压制。”
陆子墨的机甲“哐当”一声跪在地上，能源警报疯狂闪烁。
他扯下面罩，剧烈喘息，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面，
很快被残留的高温蒸发。
通讯器里传来楚离歌的声音：
“墨哥？你没事吧？青阳子已经带支援往通道赶了！”
“没事，上来了。”他摸出腰间的通讯器，按下苏晚晴的频道。
通道外的光线有些刺眼。
陆子墨眯着眼睛走出，刚踏上青石板就听见“嘶”的一声，烫得机甲靴底冒烟。
他抬头就看见苏晚晴，她跪在发烫的石板上，
膝盖处的粗布裤早被锈液蚀烂，露出渗血的擦伤；
右手按在封印符阵上，指缝的鲜血顺着符文纹路往下淌，
把发黑的青铜液染成暗红，可按阵的力度却没松半分。
“晚晴？”
他快走两步，蹲下身要扶她，却被她抬头的眼神惊住。
那双眼眶通红，眼底有他从未见过的恐惧，
可嘴角又在笑，像在哭和笑之间撕扯。
“铁心……他没白死。”
苏晚晴的声音发颤，把青铜简塞进他手里。
简上的铭文泛着冷光，正是《墨子非攻卷》里缺失的那几页，
“他是我阿爷的徒弟，上个月去倒悬巷找抗锈材料，
昨天清晨拖着半条命爬回寨里，临死前把这个塞给我，
说……说这是能炼出抗锈合金的配方，能挡锈蚀波。”
陆子墨低头抚过青铜简，指尖刚碰到简身，
突然一阵头晕，耳边响起极轻的低语，
那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和陈茹仕被古神控制时的语调一模一样：
“终局……无法改变……”
他猛地抬头，苏晚晴还在说话，嘴唇开合的形状是“我们能炼出合金吗”，
可那低语却越来越清晰，像一根细针，顺着神经往意识深处钻。
“子墨？你怎么了？”
苏晚晴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让他清醒了几分。
“没事。”陆子墨勉强笑了笑，把青铜简收进怀中。
他望向寨墙方向，晨雾中先传来磁爆雷的闷响，
青阳子正扶着受伤的队员，道袍下摆还在冒烟，太极玉牌裂着道缝，
却仍用余光盯着战场；
楚离歌蹲在一具守灵者残骸旁，匕首正从齿轮缝隙里拔出来，
刃上的锈霜滴在地上，看见陆子墨就挥手喊：
“子墨！李叔在加固寨门，留了两桶青铜熔液给你修机甲！”
小豆子和阿月挤在寨墙根，举着青铜片使劲晃。
可那阵低语还在脑海里盘旋，陆子墨摸了摸后颈的残片，
突然发现残片上的篆体，正泛着和终端暗纹一样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