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密室。
烛火在铜雀灯台上跳跃,映照着墙面上巨大的漠北地图。林冲、吴用、燕青三人围坐在长案前,案上堆着厚厚的情报卷宗。窗外秋风萧瑟,而室内的空气比秋风更冷肃。
陛下请看,燕青手指划过地图上标注的红点,这是三个月来,天机营在漠北发展的暗线。共一百二十七处,渗透了蒙古四十六个千户。
林冲细看那些标注:某某千户长贪财,某某那颜好色,某某与铁木真有旧怨...密密麻麻的注记,勾勒出一张无形的大网。
铁木真推行‘大札撒’,打破部落界限,看似强化集权,实则埋下隐患。吴用轻摇羽扇,那些失去权力的旧贵族,正是可乘之机。
但铁木真手段狠辣,燕青补充,上月,有三个那颜私下抱怨赋税太重,被以‘动摇军心’之罪处死,全家为奴。
林冲沉吟片刻:所以不能硬来。传令天机营:启动‘金刀计’。
金刀计?
林冲从案下取出一只锦盒,打开,里面是十把镶金嵌玉的短刀,将这些金刀,秘密赠予那些对铁木真不满的贵族。告诉他们,持此刀者,即为朕之信使。若愿归附,事成之后,封侯拜将,世袭罔替。
吴用眼睛一亮:此计大妙!金刀为信物,即便被发现,也可推说是私人馈赠。更妙的是,这些贵族得了金刀,必疑神疑鬼,互相猜忌...
正是要他们猜忌。林冲冷笑,铁木真以严刑峻法统御各部,看似铁板一块,实则人心浮动。只需轻轻一推...
他转向燕青:经济战准备如何?
燕青取出另一份卷宗:按陛下旨意,已在边境开设五处‘榷场’,高价收购草原物资。这是最新价目——
卷宗展开,上面列着让人咋舌的价格:上等战马一匹,易茶砖五十斤,或盐三百斤,或铁锅十口;羊毛百斤,易粗茶三十斤,或布十五匹;牛皮十张,易铁剪二十把...
这价比平时高三倍!吴用惊叹。
就是要高价。林冲道,铁木真十万大军在外,粮草补给全赖后方。我们以高价收购,草原贵族必会私下交易。久而久之,蒙古军中缺粮少马,而贵族们腰缠万贯...
吴用拊掌,那些贵族得了钱财,必藏私不报。铁木真要征粮征马,他们就阳奉阴违。军心必乱!
还有更狠的。燕青压低声音,我们收购时,特意用掺了沙子的盐,掺了石子的茶。草原贵族贪利,照收不误,转卖给军队。将士们吃了劣质粮草,必生怨言...
林冲点头:但要掌握分寸。太过明显,反惹怀疑。传令榷场管事,十成货里,掺三成劣货即可。
三人又密议至深夜。临散时,林冲特别叮嘱:记住,此战不求速胜,但求稳胜。耗他一年,铁木真十万大军,不成自溃。
边境榷场。
居庸关外的北安榷场人声鼎沸。尽管前线战事正酣,这里却商旅云集。蒙古商人赶着成群的马匹、牛羊,驮着皮毛、药材,排队等候交易。华军士卒全副武装维持秩序,但脸上并无敌意。
下一个!榷场管事高声吆喝。
一个蒙古老商人牵着十匹骏马上前。管事仔细验看,点头:上等河曲马,一匹换茶砖五十斤,盐三百斤。要茶还是要盐?
都要!都要!老商人眼睛发亮,茶换三十斤,盐换...换两百斤!
好咧!管事挥手,伙计们抬出茶砖、盐包。老商人验货时,摸了摸盐,又掰了块茶砖闻了闻,眉头微皱——盐里有沙,茶质粗劣。但想到那惊人的差价,还是咬牙收了。
正交易间,一队蒙古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百户长厉声喝道:奉大汗令,所有战马需先供军需!私人不得交易!
场中顿时大乱。蒙古商人们急忙藏匿货物,但已来不及。骑兵们开始强行征用马匹、粮草。
军爷!军爷开恩!老商人跪地哀求,小老儿就靠这几匹马换粮过冬啊...
滚开!百户长一脚踹开老人,突然看到他怀中露出的茶砖,这是...华茶?你竟敢私通敌国?!
不是!是...是捡的!老商人心虚。
百户长冷笑,一把夺过茶砖,掰开一看,里面竟藏着一小锭金子!这是天机营的暗手——在某些货物中藏金,一旦被发现,持有者百口莫辩。
好你个老贼!百户长大怒,私通敌国,藏匿军资!来人,绑了!马匹货物全部没收!
老商人被拖走时,凄厉哭喊:冤枉啊!那金子不是我藏的!是华人在茶里...
话未说完,被一鞭抽在脸上。周围蒙古商人噤若寒蝉,眼中却燃起怒火。他们冒着风险交易,如今血本无归,还要被安上通敌罪名。
这一幕,在五处榷场同时上演。短短半月,蒙古军强征民间物资,激起民怨沸腾。
蒙古大营。
铁木真召集众将议事,面色阴沉。军需官呈上账册:大汗,军中存粮只够半月之用。战马因饲料不足,已瘦弱三成。更麻烦的是,许多将士拿到掺沙的盐、发霉的茶,怨声载道...
混账!铁木真拍案,那些商人呢?
都...都跑了。军需官颤声,自榷场被抄,再无人敢来交易。有贵族私下说,与其被征走,不如...不如卖给华人,至少能得些实惠...
帐中一片死寂。木华黎怒道:此必是华人奸计!以高价诱我商人,再故意让我军征缴,离间军民!
本汗岂能不知?铁木真冷笑,但知又如何?十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耗粮如山。不从民间征,从何处来?
耶律楚材出列:大汗,为今之计,唯有速战。华军据车阵死守,意在拖延。我军当断其粮道,逼其出战。
如何断?
派轻骑绕道,袭其后方。耶律楚材指向地图,居庸关至幽州,粮道必经虎峪、南口。若断此二处,华军不战自乱。
铁木真沉吟。这确是良策,但风险极大——分兵绕后,若被华军察觉,恐遭围歼。
正犹豫间,帐外突然喧哗。侍卫押进一人,竟是负责看守辎重的千户长脱斡邻。
大汗!脱斡邻面如死灰,昨夜...昨夜粮仓失火,烧毁粮草三万石!
什么?!众将哗然。
如何失火?
是...是守卒烤火不慎...脱斡邻语无伦次,但末将怀疑,怀疑有人纵火!因为...因为在灰烬中发现了这个...
他呈上一物,是半截未烧尽的金刀。刀柄镶玉,刀身刻着华篆字。
铁木真接过金刀,眼中杀机迸现:好个林冲!竟将细作派到本汗辎重营了!
他环视帐中众将,目光如刀。每个人都感到脖颈发凉——金刀在此,说明细作就在身边,甚至就在这大帐之中!
铁木真一字一顿,给本汗彻查!所有粮仓、武库,严加看守。凡有可疑者,立斩不赦!
当夜,蒙古大营血雨腥风。
铁木真以清查细作为名,处死了十七名军官,其中多是与他有旧怨的贵族。更可怕的是,他命人将这些人全家老小尽数诛杀,首级悬于营门示众。
一时之间,大营人人自危。许多贵族暗中串联,对铁木真愈发不满。
而在距离蒙古大营三十里的一处山谷,燕青正在听取细作汇报。
金刀已按计划‘失落’在粮仓。细作低声道,铁木真果然大开杀戒。如今蒙古军中,人心惶惶。
燕青点头,下一步,散播谣言:就说铁木真怀疑所有旧贵族都是细作,准备在攻破华军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太明显了吧?
就是要明显。燕青冷笑,人在恐惧时,最易信谣。况且,铁木真多疑残忍,并非做不出这种事。
他取出一个油纸包:这里面是掺了巴豆的马料,你想办法混入蒙古军马草中。不要多,十匹马的量即可。
巴豆?
燕青眼中闪过寒光,战马腹泻,骑士乏力。待两军交战时,这些马突然发病...你说会怎样?
细作倒吸一口凉气,郑重接过油纸包。
十月末,蒙古军的困境日益明显。
粮草不足,战马瘦弱,军中怨声载道。更要命的是,接连发生怪事——今日这几匹马腹泻不止,明日那几匹马突然惊蹶。虽然都是小事,但积累起来,让将士们疑神疑鬼,都说是长生天降罚。
铁木真焦头烂额。他知道这是华军的诡计,却无计可施。严刑峻法只能压服一时,压不服人心。而军中贵族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不能再拖了。他对众将道,明日全军出击,不惜代价,必破华军车阵!
大汗,木华黎劝道,将士疲惫,战马乏力,此时强攻...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铁木真厉声,等军心彻底涣散吗?传令:明日拂晓,总攻!
当夜,蒙古大营杀牛宰羊,让将士饱餐一顿——这是最后的存粮了。许多老兵默默磨刀,他们知道,明日之战,凶多吉少。
而在华军车阵中,林冲也在做最后部署。
探马来报,蒙古军宰杀战马为食,此乃孤注一掷之兆。林飞分析,明日必是决战。
林冲起身,传令全军:今夜饱食,好好休息。明日,让铁木真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钢铁洪流!
他走到帐外,望着北方星空。那里,蒙古大营的篝火如繁星点点。
铁木真,你输定了。林冲轻声自语,不是输在武力,是输在人心,输在国力,输在...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