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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陵城,太守府前。

风雪未停,襄陵城内外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当那面熟悉的玄色“刘”字大纛和威严的四万幽州军出现在城外时,整个城池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刘锦未等大军完全安顿,便带着郭嘉、赵云、张飞等核心人物,径直策马入城。马蹄踏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一如他此刻压抑着怒火与悲恸的心跳。

早已得到消息的黄忠与田豫,身未着甲,仅穿着单薄的罪衣,背负荆条,跪在府门前冰冷的雪地中。当看到刘锦身影的瞬间,两人将头深深埋下,几乎触碰到积雪。

“罪将黄忠(田豫),拜见主公!”两人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羞愧与哽咽,身躯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却固执地跪着,不肯起身。

刘锦勒住战马,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尤其是黄忠那刚毅却写满悔恨的脸上(他正值壮年,此刻却显得苍老了许多)。他看着他们背负的荆条,看着他们冻得发紫的嘴唇,心中一痛,那翻涌的怒火竟被一股更复杂的情绪压下了几分。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两人面前,没有立刻去扶,而是沉声问道:“汉升(黄忠字),国让(田豫字),你二人,何罪之有?”

黄忠猛地抬头,虎目含泪,声音嘶哑如破锣:“主公!忠无能!未能护得军师周全,致使军师……军师罹难阵前!此乃万死莫赎之罪!忠更指挥不力,损兵折将,败于吕布,丢了幽州军的脸面,更负了主公信重!忠……有罪!” 他说完,重重以头叩地,积雪染上殷红。

田豫也随之叩首,泣声道:“末将未能及时洞察敌情,救援迟缓,致使军师陷于险地,更令大军陷入苦战,罪责难逃!请主公重罚!”

风雪呼啸,吹动着刘锦的黑色大氅。他沉默地看着跪地请罪的两位大将,看着他们身后那些同样面带愧色、默默垂首的襄陵守军。他仿佛能看到,那一日临汾城外的血战,看到程昱毅然立于指挥车上的身影,看到黄忠、田豫为了挽回败局所做的奋力拼杀。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压下鼻尖的酸楚,缓缓弯下腰,伸出双手,一手一个,用力将黄忠和田豫从雪地上搀扶起来。

两人惊愕地抬头,对上刘锦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

“败了,就是败了。仲德走了,就是走了。”刘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也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

他的目光扫过黄忠、田豫,扫过赵云、张飞,扫过在场的所有将士,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所有的悲伤与彷徨:

“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

“血债血偿!”

“用吕布的人头,用并州狼骑的覆灭,来告慰仲德的在天之灵!来洗刷我军今日之耻!”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锦绣剑】,剑锋直指临汾方向,怒吼道:

“都给我站起来!擦干你们的眼泪!收起你们的愧疚!把所有的恨,所有的怒,都给我攒足了!”

“随我,踏平临汾!诛杀国贼!”

“为主公效死!为军师报仇!”

“踏平临汾!诛杀国贼!”

刹那间,赵云、张飞以及周围所有的幽州将士,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连日来的阴霾与颓丧,在这一刻被复仇的烈焰彻底点燃!

黄忠和田豫看着眼前战意冲霄的主公,感受着那如同实质的杀意与信任,胸中的愧疚与悲愤也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战意。他们猛地扯掉身上的罪衣和荆条,挺直了胸膛,眼中再无迷茫,只有与吕布不死不休的决心!

“末将黄忠(田豫),愿为前锋,必取吕布首级,献于主公麾下!”

刘锦重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襄陵城,太守府,夜。

烛火通明,映照着刘锦凝重而略带困惑的脸。黄忠与田豫侍立一旁,郭嘉则端坐于侧,眼神清明锐利,早已不见往日的慵懒酒意。年仅十二岁的诸葛亮静坐末位,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最高层次的军议。

“汉升,你确定吕布军中那出谋划策之人,年岁甚轻?”刘锦再次确认,他搜肠刮肚,将自己所知的历史谋士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190年之后的顶尖谋士,此刻大多应已成名或初露头角,能在吕布麾下、且有如此急智与深谋的年轻人……他竟毫无头绪。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

“回主公,末将亲眼所见其旗号,虽未睹其容,但观其用兵布局,丝丝入扣,绝非寻常之辈。斥候亦报,吕布对其颇为礼遇,称其为‘先生’。”黄忠肯定地回答。

刘锦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郭嘉:“奉孝,吕布得此臂助,如虎添翼。临汾坚城,强攻徒耗兵力。可有良策,能破此局,直取临汾?”

郭嘉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烁着棋逢对手的兴奋光芒,他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主公,嘉有两策,可逼其就范,纵有智士,亦难挽回。”

“第一策,名为‘疲敌惑敌,声东击西’。”

“吕布军虽胜,然兵力有限,需分守各处。我军可效仿古之‘围魏救赵’之法,但目的非为救赵,而是疲敌、惑敌!”

“请主公下令,命张辽将军自壶关派出多支精干小队,大张旗鼓,佯攻河东郡其他城池,如绛邑、皮氏等地,做出欲断吕布后路,直捣其河东老巢之势。”

“同时,我军主力于临汾城外,多立营寨,昼夜派兵鼓噪挑战,不分主次方向,轮番袭扰,使其四面皆敌,不得安宁。”

郭嘉眼中精光一闪:“彼之谋士必能看出此乃疲兵之计,然阳谋之下,他不得不防!吕布兵力分散,顾此失彼,精神疲惫之际,便是漏洞出现之时。届时,我军可暗遣精锐,多备攻城器械,选择其疲敝之处,骤然发动真正猛攻!此谓虚虚实实,令其智士虽智,亦难辨我主攻方向!”

“第二策,更为狠辣,名为‘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彼之谋士既能料敌于先,必会建议吕布,趁我军新至,立足未稳,或利用地形,设法诱我野战,以发挥其骑兵之长。”

郭嘉看向刘锦,语气笃定:“那我们,便给他这个机会!”

“我军可故意露出破绽,譬如粮队护卫‘疏忽’,或某处营寨‘防守空虚’。然,此皆为饵!”

“需提前在预设战场,如临汾城东那片利于骑兵驰骋但旁有丘陵密林的‘落雁坡’,埋下重兵伏击!以强弓硬弩,陷坑铁蒺藜伺候其骑兵,以赵云、张飞将军之精锐,直冲其中军!”

“彼之谋士或会疑心,然吕布性骄,见有利可图,岂能忍得住?即便谋士劝阻,吕布也未必肯听!只要其主力出城,便是我军破城或重创其野战力量之机!即便不能当场擒杀吕布,只要能重创其并州狼骑,临汾便是孤城,旦夕可下!”

与此同时,临汾城,太守府。

吕布高踞上座,虽听闻刘锦亲率五万大军而来,脸上却并无多少惧色,反而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他看向下方案前端坐的法正,语气颇为倚重:“孝直,刘锦小儿携怒而来,兵马众多,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法正放下手中茶盏,少年老成的脸上不见波澜,冷静分析道:“温侯,刘锦挟哀兵之势,其锋正锐,不可正面硬撼。其麾下郭嘉,素有鬼才之名,用兵奇诡,需格外警惕。”

他略一沉吟,道:“彼之来势汹汹,无非想速战速决,报程昱之仇。我军当反其道而行之。”

“正之策,其一,便是‘深沟高垒,以逸待劳’。”

“临汾城坚,粮草充足。我军当紧闭四门,加固城防,任其如何挑战,绝不轻易出战。刘锦远来,粮草转运艰难,久则生变。其内部,袁绍虎视眈眈,拖延下去,其必自退。届时,我军可衔尾追击,必获全功。”

“其二,‘固守待援,联结外势’。”

“温侯可速派使者,前往关中联络李傕、郭汜,陈说利害。刘锦若得平阳,下一个目标必是关中!请他们出兵袭扰刘锦侧后,哪怕只是虚张声势,亦能分担我军压力。同时,亦可尝试联络河内张扬旧部,说动其在河内起事!”

“其三,‘伺机反击,攻其必救’。”

“若那郭嘉用计,欲诱我出城……”法正眼中寒光一闪,“我等便将计就计!但目标非其主力,而是其薄弱之处!例如,若其佯攻河东,我可派精骑,并非救援,而是绕过其军,直扑其后方粮道!或者,若其示弱诱我,我可明面上中计,暗地里却另遣一军,偷袭其兵力空虚的襄陵!攻其必救,乱其阵脚!”

法正的策略,核心在于一个“稳”字。他看穿了刘锦急于复仇的心态,也预判了郭嘉可能使用的诡计,选择以不变应万变,同时借助外部力量,寻找一击制敌的机会。

一场顶尖谋士之间的无声较量,已然在临汾城内外展开。郭嘉的“动”与“奇”,对上法正的“静”与“稳”。

数日后,临汾城内外,风起云涌。

郭嘉的“疲敌惑敌”之策率先发动。

并州方向,张辽依计行事,派出多支精锐,打着幽州旗号,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河东郡的绛邑、皮氏等城附近,做出拔除据点、切断联系的姿态。消息传回临汾,吕布军中果然产生了一阵骚动。

与此同时,襄陵方向的幽州大营,白日里旌旗招展,士兵操练喊杀声震天;到了夜间,则灯火通明,鼓角齐鸣,时不时有小股部队逼近城墙佯攻,射上几轮箭矢便退,搅得城头守军神经紧绷,彻夜难安。

临汾城内,吕布听着各处传来的军报,烦躁地在厅内踱步。

“孝直!张辽在河东搅扰,城外刘锦日夜不休,将士们不得安宁,如此下去,军心必疲!难道我们就只能缩在城里当乌龟吗?”

法正凝神看着地图,眉头微蹙,沉声道:“温侯,此乃郭嘉疲兵之计,意在激怒于你,诱你出战。河东各地城防尚可,张辽不过是佯动,主力未至,无需过分担忧。至于城外骚扰,命令各部轮番守城,其余将士于城内安心休整,任他鼓噪,我不出战,其计自破。”

他看穿了郭嘉的第一层意图,选择了最稳妥的应对——坚守不出。

然而,郭嘉的计策,从来不止一层。

又过了数日,一个“意外”的契机出现了。

一支从襄陵方向前往前线的幽州粮队,在途经临汾城东三十里一处相对平坦的地带时,似乎因为“大意”,护卫兵力显得异常薄弱。这一情报被吕布军的游骑敏锐地捕捉到,迅速报回了临汾。

“机会!”吕布闻讯,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刘锦小儿,到底还是露出了破绽!孝直,我亲率狼骑,去劫了这批粮草,看他还如何嚣张!”

法正立刻阻止:“温侯,不可!此必是郭嘉诱敌之计!粮队护卫薄弱,岂非故意示弱?其地靠近落雁坡,地形复杂,极易设伏!”

吕布却不以为然,指着地图道:“孝直你多虑了!此地开阔,虽有丘陵,但距离尚远。我并州狼骑来去如风,即便有伏,也能迅速脱离!若是真能断其粮草,刘锦大军不战自乱!此等良机,岂能错过?”

法正心中警铃大作,他深知郭嘉狡猾,此计看似粗浅,却恰恰可能利用了吕布的骄横和急于求战的心理。他苦劝道:“温侯,郭嘉诡计多端,宁可错失此机,亦不可冒险啊!”

就在吕布犹豫不决之际,又一紧急军情传来:幽州大将张飞,因不满连日挑战无果,在主帅刘锦帐前咆哮,言语间对刘锦的“怯战”颇有微词,甚至差点动起手来,已被刘锦当众斥责,罚其闭门思过! 幽州军内部,似乎因久攻不下和程昱之死,产生了将帅不和的裂痕!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吕布的谨慎。

“哈哈哈!天助我也!”吕布放声大笑,“刘锦内部已生乱象,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孝直,你留守城池,看我率狼骑,先去劫了那粮队,搓搓刘锦的锐气!”

“温侯!”法正还想再劝,但吕布已被“内乱”和“粮队”这两个诱饵牢牢吸引,决心已定。

看着吕布点齐兵马,意气风发地冲出城门,法正的心沉了下去。他立刻下令:“紧闭四门,加强戒备!多派斥候,紧盯落雁坡方向及襄陵敌军大营动向!若有异常,即刻来报!”

他隐隐觉得,郭嘉的真正杀招,恐怕就隐藏在这看似“内乱”和“诱饵”之后。吕布的出城,很可能正落入了一个更深的圈套。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稳住城防,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城东,吕布率领五千并州狼骑,风驰电掣般扑向那支“薄弱”的粮队。他心中盘算着劫掠成功后的快意,却不知,在远处落雁坡的密林与丘陵之后,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他这只“出洞之蛇”。

吕布率领五千并州狼骑,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卷起漫天雪尘,直扑那支看似唾手可得的幽州粮队。骑兵冲锋的威势惊天动地,大地都在铁蹄下颤抖。

眼见骑兵即将冲入粮队,那原本“惊慌失措”的押运兵士却突然向两侧散开,露出了藏在粮车之后的东西——并非更多的士兵,而是一排排临时构筑的、并不高大的土垒和拒马!更重要的是,地上不知何时撒满了密密麻麻的铁蒺藜!

冲在最前方的并州骑兵猝不及防,战马惨嘶着人立而起,或被铁蒺藜刺穿马蹄,或狠狠撞上拒马,瞬间人仰马翻,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不好!有埋伏!”吕布心中一凛,方天画戟横扫,格开几支射来的冷箭,厉声大喝,“稳住!后队变前队,撤退!”

然而,郭嘉精心布置的陷阱,岂会如此简单?

“咚!咚!咚!”

低沉而雄浑的战鼓声从落雁坡方向骤然响起!仿佛回应这鼓声,原本寂静的丘陵密林之中,瞬间竖起无数黑色的幽州军旗!

“燕人张翼德在此!三姓家奴,拿命来!”

如同雷霆炸响,原本应该被“罚闭门思过”的张飞,竟如同神兵天降,率领着麾下最悍勇的幽州步卒,手持丈八蛇矛,从山坡后咆哮杀出,直接切断了吕布回城的最佳路径!他的蛇矛挥舞如同黑龙翻腾,挡者披靡。

与此同时,那支作为诱饵的“粮队”兵士也纷纷从土垒后站起,手中赫然是威力强大的破甲犁弩!密集的弩箭如同飞蝗般覆盖向陷入混乱的并州骑兵!

“中计矣!”吕布又惊又怒,他挥舞方天画戟,奋力格挡,接连挑杀数名逼近的幽州骑兵,试图稳住阵脚。并州狼骑确实彪悍,在主将的勇武激励下,虽陷重围,仍拼死抵抗,与幽州军绞杀在一起,战况异常惨烈。

眼见陷入重围,麾下狼骑虽奋力搏杀却不断倒下,吕布心知久战必亡。他方天画戟荡开张飞一记猛刺,赤兔马通灵,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焦急的嘶鸣。

“三姓家奴!看你今日往哪里逃!”张飞得意的大笑再次传来,如同跗骨之蛆。

吕布怒火中烧,却强自压下与张飞缠斗的冲动,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急速扫过混乱的战场。西南方向! 那里虽有幽州弓兵不断放箭,但阵型相对薄弱,且其后地势较为开阔,没有看到大队敌军步兵或骑兵的旗帜!

“全军听令!随我向西南突围!杀出去!”吕布不再犹豫,发出一声震天怒吼,方天画戟指向西南,一夹赤兔马腹,如同离弦之箭,当先冲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张飞岂肯放他离去,奋力催动兵马拦截。

然而,吕布之勇,冠绝天下!此刻为了突围,更是将一身武艺发挥到极致!方天画戟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硬生生在幽州军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并州狼骑见主将如此神勇,也爆发出最后的血性,紧紧跟随在吕布身后,不顾伤亡地向着西南方向猛冲!

果然,西南方的幽州弓兵虽然箭矢如雨,却难以阻挡吕布这决死的冲锋,阵列被一冲即散!吕布率领着残存的骑兵,如同破网之鱼,终于冲出了伏击圈!

回头望了一眼仍在混战中的战场,以及摆脱张飞后,吕布心中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化为满腔的屈辱和怒火,他仰天大笑,声震四野:“哈哈哈!刘锦!郭嘉!纵有埋伏,又能奈我何!吾吕布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他不敢停留,立刻率领剩下的3000多名并州狼骑兵,沿着一条相对平坦的路径,打算绕一个圈子返回临汾城。只要回到城中,凭借坚城和法正的智谋,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然而,就在他们沿着这条路径狂奔了约七八里地,进入一处地势开始收窄、左侧是尚未完全封冻的汾河支流、右侧是连绵土山丘陵的狭长地带时,冲在最前方的吕布猛地勒住了赤兔马!

唏津津——!

战马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鸣。

吕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在他前方,那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地之后,一支骑兵静静地列阵于风雪之中,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同于并州狼骑的剽悍轻捷,也不同于寻常幽州骑兵的迅疾,眼前的这支骑兵,通体覆盖着冰冷的玄色重甲,连战马的关键部位都披着甲叶,骑士们手持长长的破甲棱枪,如同钢铁雕塑般肃立无声。他们人数不多,仅三千左右,但那股沉默如山、坚不可摧的气势,却仿佛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在这支玄甲军阵前,两员大将立马横兵。

左边一人,正是赵云!此刻他白马银枪,神色冷峻,目光如电,牢牢锁定了吕布。

而右边那人,手持凤嘴刀,身背铁胎弓,虽年过四旬却气势沉雄,眼神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复仇的火焰——正是之前在临汾城下败于他手、痛失挚友的黄忠!

“吕——奉——先!”黄忠的声音如同闷雷,在这狭长的山谷间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杀意,“军师之仇,今日必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前有钢铁壁垒,后无退路,左侧寒河,右侧绝壁。吕布心知已陷入绝境,但他纵横天下,靠的便是这身冠绝天下的武勇和麾下这支无坚不摧的并州狼骑!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举起方天画戟,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并州儿郎!随我——踏平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杀!杀!杀!”残存的并州狼骑也被逼出了最后的凶性,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他们相信自己的主帅,相信自己的刀锋,更相信并州狼骑天下无敌的冲锋!

另一边,赵云目光冷冽,银枪前指,声音清越却带着铁血:“玄甲军!前进!”

“轰!”

三千玄甲重骑如同一体,沉默地开始启动。没有呐喊,只有沉重的马蹄踏击地面发出的闷雷般的声响,以及甲叶摩擦碰撞汇成的死亡乐章。他们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之上,带着无可阻挡的碾压之势!

两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骑兵,在这狭长的绝地,轰然对撞!

砰——!!!

如同两股钢铁洪流狠狠撞击在一起!刹那间,人仰马翻,骨断筋折的恐怖声响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

并州狼骑的轻骑弯刀砍在玄甲军的明光铠上,往往只能溅起一溜火星,难以破防!而玄甲军那长长的破甲棱枪,借助战马的冲力,却如同热刀切油般,轻易地刺穿狼骑的皮甲甚至锁子甲,将骑士挑飞,将战马捅穿!

地形限制了狼骑最擅长的迂回和机动,他们被迫与玄甲军进行最残酷、最直接的正面硬撼!而这,正是重甲骑兵发挥最大威力的场合!玄甲军就像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所过之处,留下的只有并州狼骑破碎的尸体和哀鸣的战马!

“吕布!纳命来!”黄忠睚眦欲裂,凤嘴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奔吕布脖颈!他憋屈了太久,愤怒了太久,此刻要将所有的恨意与力量倾泻而出!

“黄忠,凭你也配?!”吕布怒吼,方天画戟如黑龙出海,悍然迎上!

“铛——!”

火星四溅!巨大的金铁交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两人身形俱是一晃,胯下战马唏律律倒退数步!

黄忠只觉双臂发麻,心中凛然,这吕布果然神力!但他斗志更盛,刀法展开,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每一刀都蕴含着他为程昱复仇的决绝!吕布虽勇,但在黄忠这舍生忘死的猛攻下,一时竟也被逼得采取了守势,方天画戟舞得密不透风,心中却是惊怒交加:这黄忠,比之前交手时更加拼命,更加难缠!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如同九天雷霆,直刺吕布肋下!

“赵云!”吕布百忙中回戟格挡,堪堪架住龙胆亮银枪的致命一击!

赵云一言不发,枪出如龙,点点寒星笼罩吕布周身要害!他的枪法灵动迅疾,与黄忠沉雄霸道的刀法相辅相成,一巧一拙,一快一稳,配合得天衣无缝!

吕布顿时压力倍增!他独战黄忠已感棘手,如今再加上一个武艺绝顶、状态完好的赵云,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方天画戟左遮右挡,将一身武艺发挥到极致,戟风呼啸,勉强挡住两大高手的联手狂攻,但已是守多攻少,险象环生!

“噗!”

久守必失!赵云一枪如毒蛇出洞,抓住吕布格挡黄忠重劈时露出的微小破绽,瞬间刺穿了他左臂的甲叶,带出一溜血花!

“呃!”吕布闷哼一声,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黄忠岂会放过这等良机?凤嘴刀顺势一记横扫千军,狠狠劈在吕布的胸甲之上!

“铛——!”又是一声巨响,吕布胸甲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身形在赤兔马上摇摇欲坠!

“保护温侯!”仅存的几名吕布亲兵拼死冲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赵云和黄忠后续的追击,瞬间被斩落马下!

吕布借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看了一眼战场,心胆俱裂!他带来的五千并州狼骑,在这钢铁磨盘般的绞杀下,已然所剩无几,放眼望去,遍地都是玄甲军沉默推进的身影和狼骑倒毙的尸骸,只剩下不到两百残兵在苦苦支撑!

败了!彻底败了!再不跑,今日必死于此地!

“赤兔!走!”吕布再无恋战之心,用方天画戟柄狠狠一磕马腹!赤兔马通灵,发出一声悲鸣,爆发出最后的潜力,不顾一切地向着战阵相对稀疏的侧翼冲去,硬生生撞翻了几名试图阻拦的玄甲骑兵,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突出了重围!

赵云和黄忠正要追击,却见吕布去势极快,赤兔马更是天下无双,转眼已冲出数十丈,知道难以追上。而且玄甲军重甲在身,也不适合长途追击。

两人勒住战马,看着吕布带着区区两百余残兵,狼狈不堪地消失在风雪弥漫的远方,最终还是没有追去。

战场渐渐平息下来。

风雪依旧,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玄甲军开始默默地清理战场,黑色的铠甲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和碎肉,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并州狼骑,这支吕布赖以横行天下的王牌,在此役,近乎全军覆没。而玄甲军,用一场无可争议的、碾压式的胜利,向天下宣告了谁才是真正的骑兵之王!

黄忠看着吕布逃走的方向,狠狠一拳砸在马鞍上,恨声道:“可惜!让这厮跑了!”

经此一役,吕布已元气大伤,并州狼骑十不存一。

临汾城南门在一片慌乱和惊恐中轰然打开,残存的兵马如同丧家之犬般涌入。曾经威风凛凛的温侯吕布,此刻伏在赤兔马上,面色金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那身华丽的兽面吞头铠上布满了刀砍枪刺的痕迹,尤其是左臂和胸口的凹陷,触目惊心。

“温侯!”

“主公!”

早已在城头看到败象的成廉、曹性、宋宪等将慌忙迎上,见到吕布如此模样,无不骇然失色。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吕布从马背上搀扶下来,吕布脚下一软,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脚下的积雪。

“快!快送温侯回府!找医者!快!”成廉嘶声大吼,声音中带着恐惧。

吕布被紧急抬回太守府,最好的医者被召来,手忙脚乱地为其诊治、止血、固定断骨。府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压抑的绝望。

前厅之中,残存的将领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依旧保持着冷静,但脸色也极其难看的少年谋士——法正。

“法先生!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啊!”曹性声音发颤,“温侯重伤,并州狼骑……狼骑几乎全军覆没!城外刘锦大军旦夕可至,这临汾……还能守得住吗?”

成廉也急道:“是啊,先生!您快拿个主意吧!”

法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局势确实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关头。主帅重伤失去战力,最精锐的机动力量被歼灭,兵力锐减,士气低落,而敌人却是挟大胜之威、复仇之志的幽州精锐。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临汾城上,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守?拿什么守?”

他环视众将,一字一句道:“温侯重伤,非旬月不能临阵。我军新败,士气已堕。并州狼骑十不存一,野战之力尽丧。刘锦携大胜之势,猛将精兵云集,更有郭嘉之谋。若固守孤城,待其完成合围,四面猛攻,我等便是瓮中之鳖,唯有城破人亡一途!”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得众将透心凉。

“那……那难道就弃城而逃吗?”宋宪不甘地问道。

“不是逃,是战略转移!”法正断然道,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临汾已不可守,强留无异于自寻死路。当务之急,是保住温侯,保住我们最后的力量,以图再起!”

他手指在地图上迅速移动:“我们的目标,是放弃平阳郡,全军退往河东郡治所——安邑!”

“理由有二!”法正语速极快,条理清晰,

“第一,安邑城郭坚固,粮草储备远比临汾充足,更有黄河天险可作为屏障,利于久守。”

“第二,收缩兵力!放弃平阳诸县,将散布各处的守军全部集中到安邑,如此我们尚能聚集起一支可观的守城力量,避免被刘锦逐个击破。”

法正看向众将,目光锐利:“此乃断尾求生之策!虽放弃平阳,但能保住核心,以待天下之变。刘锦与袁绍矛盾犹在,其不可能长久将主力置于西方。只要我们能守住安邑,撑过这段时间,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行动!成廉将军,你负责护送温侯,挑选最精锐的士卒护卫,即刻准备车驾,轻装简从,连夜出发前往安邑!”

“曹性、宋宪将军,你二人负责整顿城内所有能带走的粮草、军械,组织剩余兵马,随后分批撤离,务必赶在幽州军合围之前!”

法正的策略,清晰而果断。在绝对劣势下,他没有选择毫无希望的固守,而是壮士断腕,牺牲地盘以求保存核心力量和主帅,并积极寻求外部破局的可能。这是当前形势下,唯一可能延续生机的办法。

众将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纷纷领命而去。

临汾城头,风雪已歇,残阳如血,将这座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城池染上一层悲壮的金红。刘锦玄甲未解,独立于垛口之前,眺望着南方——那是吕布败退的方向,也是黄河与河东郡所在。

年仅十二岁的诸葛亮,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小小的身躯裹在厚厚的棉袍里,清澈的眼眸却已褪去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思索。这一路行来,他亲眼见证了战场的残酷,谋略的博弈,以及胜利背后付出的惨痛代价。

“孔明。”刘锦没有回头,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凝,“随军至此,亲历此战,你可有何感悟?”

诸葛亮闻言,微微躬身,略作沉吟,随即抬起头,目光明亮而睿智,声音清越地说道:“主公,亮观此战,略有浅见,可归纳为三。”

“其一,庙算多者胜,谋定而后动。”诸葛亮缓缓道,“此战之初,我军因携胜而进,虽有如虹之势,却险遭挫败,程军师更是……此乃教训。而后,郭军师运筹帷幄,先以疲敌惑敌之策调动吕布,再以粮队、内乱为饵,诱其出城,最终设下三重埋伏,于绝地尽歼其精锐。步步为营,环环相扣,方有此大胜。可见,战不可怒兴,需深谋远虑,算无遗策,方能掌控全局,克敌制胜。”

刘锦微微颔首,程昱之死的痛楚再次被勾起,但也更加印证了谋略的重要性。

“其二,精兵锐卒,乃国之重器,然用之有方。”诸葛亮继续道,“吕布麾下并州狼骑,堪称天下骁锐,野战无双。然其恃勇轻进,落入我军精心布置的绝地,面对玄甲重骑结阵冲击,一身本领无从施展,终至全军覆没。反观我军玄甲,虽强悍无匹,却始终作为决胜之关键,藏于幕后,用于必杀之时。可见,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精锐之力,需以谋略驱动,置于最适合其发挥的战场,方能收到奇效。”

这一点,让刘锦不禁想起了玄甲军在狭长地带那场沉默而高效的屠杀,确实是装备、训练与地形、时机完美结合的典范。

“其三,势之所在,民心所向,亦不可不察。”诸葛亮的声音带着一丝超越年龄的深远,“我军入平阳以来,虽为客军,然军纪严明,于百姓秋毫无犯。反观吕布,其性暴戾,麾下多有劫掠,不得人心。故我军攻城略地,沿途县城多有归附,百姓虽惧而不恶。而吕布败退,却似丧家之犬,难获支持。亮以为,欲图天下,非仅恃强兵猛将,更需收揽民心,稳固根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此乃不易之理。”

刘锦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这三个感悟,分别从战略谋划、战术运用和政治根基三个层面,精准地剖析了此战胜负的关键,其眼光之毒辣,思虑之深远,令人惊叹。

“好,说得好!”刘锦重重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眼中满是激赏与期望,“庙算、精兵、民心!孔明,你能看到这些,已远超常人。记住今日所言,未来之路,仍需你秉持此心,看得更远,想得更深!”

他再次望向南方,眼中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却多了一份沉静与掌控。

“平阳已定,然吕布未诛,仲德之仇未雪!下一步,便是渡过黄河,兵发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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