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年2月,荆北大地却已隐隐透出一丝躁动。襄阳城头,“曹”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一队精锐骑兵护卫着一位年轻将领抵达城下。为首的年轻人生得英武挺拔,眉宇间既有曹操的锐气,又多了几分沉稳,正是曹操的长子,备受瞩目的曹昂。
镇守襄阳的大将曹仁早已得到消息,亲自在城门外迎接。
“末将参见大公子!”曹仁上前,抱拳行礼,态度恭敬而不失亲近。
曹昂立刻翻身下马,抢上前扶住曹仁的手臂,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子孝叔父何必多礼!快快请起。父亲此次命我前来,主要是代他巡视防务,看望一下荆州的将士们,辛苦叔父了。”
曹仁见曹昂如此谦逊有礼,心中更是欣慰,连声道:“大公子言重了,此乃末将分内之事。公子一路辛苦,快请入城!”
两人并肩走入襄阳城。进入府衙,屏退左右后,曹昂的神色认真起来,问道:“子孝叔父,如今荆州情况如何?还请叔父为我详解。”
曹仁走到沙盘前,指着荆北地形,沉声汇报:“回大公子,目前局势相对稳定,但暗藏锋芒。夏侯元让将军为主帅,与妙才、文则、文谦几位将军,以及公达先生,统率五万精锐,驻守当阳,与江陵的关羽主力对峙。”
他顿了顿,继续道:“刘备已于几月前返回成都处理益州事务,如今江陵由关羽全权负责,其麾下有大将高林、谋士法正,兵力约有七万,实力不容小觑。而我襄阳,驻军四万,一方面作为当阳的后盾,另一方面也要警惕可能来自其他方向的威胁。”
曹昂仔细听着,目光在沙盘上江陵和当阳之间来回移动,缓缓点头:“关羽世之虎将,法正善出奇谋,高林亦是一员骁将,元让叔父他们压力不小。有劳子孝叔父在此镇守,稳固后方。”
在襄阳停留几日,详细了解情况并慰劳将士后,曹昂在曹仁派出的向导引领下,前往当阳前线。
几日后的午后,曹昂一行人马抵达当阳。远远便看见夏侯惇率领着夏侯渊、于禁、乐进等将领,以及一身文士打扮的荀攸,早已在城门外等候。
曹昂见状,立刻催马上前,在距离夏侯惇尚有十余步时便敏捷地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对着独眼的夏侯惇郑重拱手,语气带着由衷的尊敬:“昂,拜见叔父!劳烦叔父与诸位将军久候,昂心中不安。”
夏侯惇独眼中流露出长辈对出色晚辈的慈爱和赞赏,连忙上前双手扶起曹昂,洪亮的笑声打破了严肃的气氛:“哎!昂儿!你这是做什么?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快快起来!”
他拍着曹昂结实的臂膀,上下打量,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哈哈哈!好!好!多年未见,昂儿你可是越长越结实,越来越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采了!走,随叔父进城,好好跟叔父说说许都的情况,还有丞相的身体如何?”
曹昂感受到夏侯惇真挚的关怀,心中温暖,笑道:“托叔父的福,父亲身体安好,只是时常惦念荆州战事和诸位叔父将军。”
一行人回到当阳城内,分宾主落座。亲兵奉上热茶,驱散了早春的寒意。
夏侯惇看着越发沉稳干练的曹昂,眼中满是赞赏,再次问道:“昂儿,你此次前来,除了巡视,丞相可还有别的交代?”他虽性格刚猛,但也知曹操派长子亲至,绝不会只是简单的劳军。
曹昂放下茶盏,恭敬地回答:“叔父明鉴。父亲命我此行,首要便是代他看望诸位浴血奋战的将士,了解荆州前线真实状况。其次,也要熟悉荆州民政、赋税、粮草运转等事宜。父亲常说,为将者须知兵,为帅者须通政,昂资质愚钝,还需多多向叔父和诸位将军、先生请教。”
这番话条理清晰,目标明确,既表达了曹操的关怀,也透露出对长子的着重培养。帐内众将,包括夏侯渊、于禁、乐进等人,闻言皆微微颔首,心中对这位未来的继承人又高看了一眼。
夏侯惇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曹昂的肩膀:“好!丞相思虑周全!昂儿你有此心,必成大器!”随即他又关切地问:“如今许昌……哦不,洛阳那边,一切可还安稳?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曹昂答道:“回叔父,迁都事宜已基本妥当,朝廷各部已在新都运转。除了迁都之初有些忙乱,如今并无甚大事发生。”他想了想,补充道,“父亲也已将重心移至洛阳,以便更好地应对各方局势。”
这时,一直安静坐在下首,轻抚胡须的荀攸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的锐利:“公子,此次迁都回洛阳之事,最初……是由何人,因何缘由提出的?”
曹昂对这位深受父亲倚重的谋士十分尊敬,立刻回答:“公达先生,此事最初确是陛下在宫中时常思念旧都,感怀先帝,流露出欲归洛阳祭祖之意。朝中几位老臣亦附议,言及还都旧京可振奋民心,重振汉室威仪。父亲体恤陛下孝思,亦觉洛阳经刘锦修缮后,城坚池固,位置紧要,利于统筹全局,故而应允。”
荀攸听完,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思索的光芒愈发浓郁。他垂下眼睑,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划动,仿佛在推演着什么。“陛下思念旧都……老臣附议……振奋汉室……” 这几个词在他脑中盘旋,与他所知的那位少年天子近期的“表现”联系在一起,隐隐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但线索太少,一时也难以抓住要害。
夏侯惇见荀攸不再发问,便大手一挥,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好了好了,那些朝廷大事暂且放一放!昂儿一路辛苦,今晚叔父设宴,为你接风洗尘!我们叔侄也好久没见了,定要好好聊聊!明天,叔父亲自陪你巡视各营,让你看看咱们荆州儿郎的精气神!”
曹昂感动于夏侯惇的热情,起身拱手:“多谢叔父!那昂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二天,巡视完营寨,感受了当阳守军昂扬的士气后,曹昂兴致勃勃地提议出城狩猎,舒展一下筋骨,也看看荆州的地形。夏侯惇、夏侯渊等人自然欣然陪同,一行人五十余骑,出了当阳城,向着西南方向的林地而去。
与此同时,江陵城中,关羽今日恰逢无事,便带着高林及百余亲兵,沿江陵以北区域进行例行巡视营地察看防务。
“报——!”一名斥候飞马来报,“将军!前方二十里,当阳方向发现一队曹军人马,约五十余骑!”
关羽丹凤眼微睁,抚髯问道:“可知是何人旗号?兵力配置如何?”
斥候答道:“回君侯,未见明显大将旗号,但观其甲胄精良,护卫森严。为首者是一年轻小将,而其身旁护卫之人……似乎是夏侯惇与夏侯渊!”
“哦?”关羽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年轻人?竟能让夏侯元让与夏侯妙才双双作陪,亲自护卫出猎……望之,你说,此人会是谁呢?”
高林先是一愣(心里想到最近探子来报告曹操长子曹昂来荆州巡视),随即恍然大悟,眼中也闪过兴奋之色,低声道:“君侯,莫非是……曹操那长子曹昂?!”
关羽冷哼一声:“八九不离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走,随某去会会这位曹家大公子!”
高林略有迟疑:“君侯,再往前便是曹军势力范围……”
关羽傲然道:“区区五十骑,纵有埋伏,某视之如土鸡瓦犬耳!若能擒得曹昂,胜过斩将夺旗!机不可失,随我来!”说罢,一夹马腹,赤兔马会意,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焰,率先向北冲去。高林及百余亲兵见状,立刻紧随其后,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扑目标。
另一边,狩猎林地边缘。
曹昂刚刚一箭射中一只惊慌逃窜的野兔,引得周围护卫一阵喝彩:“好箭法!大公子好箭法!”
曹昂脸上也露出些许得意之色,正要策马去拾取猎物,久经沙场的夏侯渊却猛地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投向远方地平线。只见一队骑兵正以一种极具压迫性的速度向这边疾驰而来,队形虽小,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兄长!你看那边!”夏侯渊立刻警觉地提醒夏侯惇。
夏侯惇顺着弟弟所指方向望去,初时还有些疑惑:“嗯?是哪部分的兵马?怎么如此行进……”但随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对方身上那熟悉的荆州军军服颜色和样式逐渐清晰……
“不好!是关羽的人!”夏侯惇瞳孔骤缩,失声惊呼!他立刻朝着尚在兴奋中的曹昂大吼:“大公子!快回来!危险!!”
曹昂正弯腰去捡那只野兔,闻声茫然抬头:“叔父你说什么???”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关羽的队伍又逼近了许多,甚至已经能看清那面耀武扬威的“关”字大旗和旗下那个绿袍长髯的雄伟身影!
夏侯惇魂飞魄散!若是曹昂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关羽擒获甚至……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虽然不明白关羽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个远离主战场的地方,但眼下情况危急,不容他多想!
“保护公子!!”夏侯惇声嘶力竭地下令,自己则和夏侯渊同时策马前冲,试图拦在曹昂与关羽之间。
曹昂此刻也终于看清了来势汹汹的关羽军,脸色瞬间煞白。他虽自幼习武,也经历过战阵,但如此近距离、几乎毫无准备地遭遇关羽这等绝世猛将的突击,还是让他心头巨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驾!驾!”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力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疯狂地抽打马鞭,向着当阳城方向亡命狂奔!他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催动坐骑。
关羽眼见曹昂要跑,岂能甘心?他猛地一挥青龙偃月刀,声如雷霆:“众将士听令!给我抓住那个穿锦袍的年轻人!休要放走了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