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后,陆逊一边命令亲卫营打扫战场,追剿可能逃散的零星刺客,一边亲自下马,来到那被刘萍亲手刺死的年轻公子尸体旁。他眉头紧锁,此人身份不明,是最大的隐患。
亲兵队长已经开始搜身。很快,从尸体贴身处摸出一块触手冰凉、质地坚硬的金属令牌,恭敬地呈给陆逊。
陆逊接过令牌,就着亲兵点燃的火把光亮细看。令牌不大,非金非铁,似是某种特殊合金打造,入手沉甸甸的。正面浮雕着一个古朴有力的篆字——“袁”!背面则是一个小一些的阴刻字——“尚”。
“袁?尚?” 陆逊低声念出,心中疑云更甚。袁?哪个袁?汉末以来,姓袁的豪族不少,但能有此等精制家族令牌,且培养出如此训练有素死士的……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却又觉得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旁边一名负责警戒的亲卫,无意中瞥见陆逊手中的令牌,脸色突然一变,忍不住“啊”地低呼一声。
陆逊听觉敏锐,立刻转头看向他:“怎么?你认识此物?”
那名亲卫年纪约三十许,面容朴实,见大都督问起,连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禀大都督!卑职……卑职确实曾见过与此物极为相似的令牌!”
“哦?在何处见过?仔细说来!” 陆逊精神一振。
“卑职原是河北人,早年曾在颜良将军麾下效力。”亲卫回忆道,“那还是……袁绍势大的时候。有一次,颜良将军接待一位从邺城来的使者,卑职负责护卫,远远看见那使者出示过一块令牌,样式、大小、材质,与都督手中这块几乎一模一样!也是正面一个‘袁’字,只是……背面刻的是 ‘绍’ 字!”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颜良将军当时对那块令牌极为恭敬……后来卑职才知道,那是袁绍本人才有资格发放的 袁氏核心家族令,持此令者,可调动部分袁家隐藏的资源与力量,见令如见袁绍亲临!而都督手中这块,背面是‘尚’字……这……这应是袁绍幼子,袁尚 的身份令牌!”
“袁尚?!” 陆逊瞳孔骤然收缩!尽管已有猜测,但被亲卫证实,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袁绍、袁尚……这些名字,对于如今北汉朝廷而言,几乎已经是上一个时代的尘埃了。袁绍势力早在河北决战中就被刘锦彻底击溃,袁绍本人自刎,其子袁谭、袁熙等或死或逃,袁尚更是下落不明,多年来都以为早已死在乱军之中,或者隐姓埋名苟活。谁能想到,他不仅活着,还暗中保有甚至发展了力量,更是胆大包天,竟敢在渤海地界袭击当朝长公主!
“袁氏……竟还有如此余孽潜藏?”陆逊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如刀,“看来,当年陛下横扫河北,虽灭其主力,却未能尽除其根。这些遗毒,暗中潜伏,蓄养死士,所图非小!”
他立刻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已不仅仅是简单的刺杀或绑架,更可能涉及前朝余孽复辟的阴谋,且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皇室!刘萍的身份,恐怕不仅仅是“长公主”那么简单,她更是皇帝刘锦的亲妹妹,刺杀她,政治象征意义极大。
“此事必须立刻禀报陛下!”陆逊不再犹豫,将令牌小心收好。他转身看向不远处,正在由随行军医包扎伤口、脸色依旧苍白的刘萍。
他走过去,先恭敬行礼:“公主殿下受惊了。此地不宜久留,请随臣移驾水师大营,好生安顿休养。至于今夜之事……” 他斟酌着措辞,“臣已查明些许线索,事关重大,需即刻密奏陛下。”
刘萍此刻已从最初的惊悸和手刃仇敌的狠厉中稍微平复,她看着陆逊严肃的神情,又想到那块令牌,聪慧如她,也明白事情绝不简单。她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轻声道:“有劳陆都督安排。一切……但凭都督做主。”
“谢公主信任。”陆逊再次一礼,随即安排最可靠的亲兵护送刘萍及幸存的帼英营卫士前往水师大营,并严令加强营防与公主住所的守卫。
回到营中,陆逊片刻未歇,立刻进入密室,亲自执笔,将今夜遇袭、战斗、擒获(后被公主处死)刺客首领、搜出袁尚令牌、亲卫辨认等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写成密奏。他特别强调了令牌的真实性(有颜良旧部为证),以及袁氏余孽可能带来的潜在威胁。
奏章用火漆封好,盖上自己的大都督印,唤来最心腹的传令官:“此信,以八百里加急,直送长安,面呈陛下亲启!途中绝不可假手他人,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遵命!”传令官深知轻重,将密信贴身藏好,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长安,未央宫宣室殿。
刘锦看完了陆逊的密奏,脸色铁青,握信的手背青筋暴起。信中提到刘萍遇险、帼英营死伤、搜出袁尚令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打在他的心头。尤其是“袁尚”这个名字的出现,更勾起了他对当年河北血战的记忆,以及一丝被隐藏敌人窥视的寒意。
“好胆!!” 刘锦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袁氏余孽,苟延残喘,不思悔改,竟敢谋害朕之胞妹!真当朕的刀锋不利了吗?!”
盛怒之后,是冰冷的杀意与深思。袁尚令牌的出现,意味着当年河北清洗并不彻底,仍有漏网之鱼,且已形成组织。更重要的是,他们能精准掌握刘萍的行踪,在渤海地界设伏,这说明其情报网络和行动能力不容小觑。今日能袭公主,明日是否就能威胁到其他皇室成员,甚至……国本?
“传贾诩!” 刘锦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片刻后,身兼司徒、一向深居简出、眼神深邃如古井的贾诩快步入殿。
“文和,你看这个。”刘锦将陆逊的密奏递给他。
贾诩快速浏览,脸上古井无波,但眼中却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他放下密奏,躬身道:“陛下,袁尚未死,且有余力策划此等袭击,其背后恐非孤例。臣怀疑,不止袁氏,可能还有其他覆灭势力、甚至当世敌国的暗桩,已借我朝一统北方、百废待兴之机,潜藏滋长,图谋不轨。”
“朕也是此意。”刘锦沉声道,“癣疥之疾,久必成患。朕要一次彻底的大清扫!文和,朕命你为 ‘肃逆总指挥使’ ,持朕金牌,调动全国所有锦衣卫、地方巡检、乃至驻军配合!给朕彻查全国各州郡,尤其是冀州、幽州、青州、徐州等地,还有边境、港口、工矿要地!无论涉及何人,是何背景,只要有不轨之迹,通敌之嫌,或与前朝余孽有染,一律给朕挖出来!宁枉勿纵!”
“臣,领旨!”贾诩肃然应诺,他知道,这是一场不见硝烟却可能更加残酷的战争。
一场席卷北汉全境的风暴,就此拉开帷幕。
贾诩他迅速制定了严密的计划:以袁尚令牌和渤海袭击案为突破口,顺藤摸瓜;同时发动各地锦衣卫暗桩,结合户籍、路引、商旅、钱粮流动等多方面信息进行交叉比对;鼓励民间告发(有赏且保密);对各级官员进行秘密审查。
两个月时间,在高效而隐秘的运作下,成果(或者说触目惊心的发现)被不断汇总到贾诩案头,再呈报刘锦:
江东(孙策)细作网络:在青徐沿海、淮南等地,挖出了数个以商贾、渔民身份为掩护的东吴情报站,专门搜集北汉水军建设、边防部署、粮草转运情报。
益州(刘备)渗透人员:在关中、陇右,尤其是通往汉中的要道上,发现了伪装成行商、僧道、流民的蜀汉细作,意图打通关节,建立联络渠道,甚至策反失意官吏。
袁氏余孽:收获最大。不仅在河北多地发现了隐匿的袁家旧部庄园、秘密集会点,起获了一批隐藏的武器、财帛,更顺藤摸瓜,抓捕了数十名或明或暗与袁尚有联系的中下层官吏、地方豪强。虽然袁尚本人依旧下落不明,但其组织已被严重破坏。
其他零星势力:如并州发现与塞外胡人勾结的马匪,幽州有前公孙瓒旧部心怀怨望者,兖豫之地有教派之名聚众……
然而,最让刘锦瞳孔收缩、背脊发凉的一份报告,来自——汉中。
报告称,在汉中南郑城内,锦衣卫秘密逮捕了两名行迹可疑、试图伪造身份混入官营矿场的工匠。经过严密的审讯(贾诩的手段)和证据比对,发现这两人并非普通细作,他们的真实身份,是 河内司马家族的远支族人!更关键的是,他们并非早已登记在册、被监控的司马家族人,而是在司马家“主脉覆灭”(指司马懿假死事件后,刘锦对已知司马家族人的清理)后,暗中潜伏下来,并试图借助汉中地处交界、人员复杂的条件,重新建立联络点和活动资金的“暗桩”!
“司马家……余孽?”刘锦盯着那份报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在汉中?还是试图打入要害部门?”
一个早已被认定随着司马懿“坠崖身亡”而烟消云散的阴影,陡然再次浮现,而且变得更加诡秘、更具威胁。
如果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远支族人潜伏,或许还能用“家族庞大,难以尽除”来解释。但选择汉中这个敏感地点(连接益州和关中),试图渗透官营矿场(可能涉及军事物资),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刘锦脑海中浮现出当年河内追杀司马懿未果,只找到破碎衣物和悬崖下疑似血迹的情景。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司马懿根本没死?!”
“坠崖假死,金蝉脱壳……以他的狡诈,未必做不到。”刘锦低声自语,目光越发冰冷,“如果他没死,那这些年他藏在何处?在做什么?这两个司马家族人,是他重新伸出的触角吗?他的目标……是朕?还是这大汉江山?”
“贾诩!”刘锦再次唤来这位肃逆总指挥。
“陛下。”贾诩躬身,他显然也早已关注到汉中这条线。
“司马家这条线,给朕盯死了!不惜一切代价,追查下去!所有与司马家有关联的人,无论亲疏,重新筛查!重点查他们近年来的行踪、接触的人、资金的流向!还有,”刘锦顿了顿,“给朕暗中查访,当年河内悬崖附近,可有什么异常?司马懿‘死后’,是否有身份不明、行踪诡秘的文人或谋士,在各地出现,尤其是……荆州、江东,甚至益州!”
“臣,明白。”贾诩深深一揖,他知道,清查的重点和目标,已经发生了微妙而危险的偏移。一场针对隐藏最深、最狡猾敌人的猎杀,即将开始。
司马懿你当真是打不死的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