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潭底,死寂无声。
潭水粘稠沉重,巨大的黑色往生碑矗立在视野中央,光滑的碑面上有些密密麻麻的名字。
白若月刚一落地,目光触及那巨大的往生碑,心神猛地一震。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悸动骤然攫住了她。
碑中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呼唤着她,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不受控制地迈开脚步,朝着那巨大的黑碑走去。
“白道友?”妙音察觉到她的异样,皱眉出声。
薛晨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白若月充耳不闻,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面黑碑吸引。
几步之间,已来到碑前。
在妙音和薛晨惊愕的目光中,她鬼使神差般地抬起右手,朝着那冰冷光滑、仿佛能吸走神魂的碑面按了上去。
掌心触及碑面。
嗡——!
往生碑最偏僻的角落,一个难以察觉的名字,骤然爆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光芒脱离碑面,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的流光,顺着白若月按在碑上的手臂,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她的体内。
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异暖流瞬间席卷白若月全身。
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在此刻被唤醒、被填补。
光芒一闪即逝,往生碑恢复了死寂的漆黑。
白若月如同触电般收回手,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又抬头望向那恢复了平静的巨大黑碑,眼中充满震惊和茫然。
“怎么了?”妙音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和关切,快步走近。
白若月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恢复平静:“没什么。” 她将手背到身后,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黑碑冰冷的触感和那缕奇异的暖流,“此地诡异,心神略有波动罢了。”
妙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扫了扫那面巨大的黑碑,没发现什么异常,随即不耐地催促道:“没什么就先别看了!找纪庸要紧!迟则生变!”
话音刚落。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斩断一切尘缘牵绊的冰冷剑光,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片巨大的潭底礁石后暴射而出,目标直指刚刚转身、似乎心神未定的白若月后心。
又是偷袭!又是纪庸!
“小心!”薛晨怒吼,朝阳剑赤芒乍现,金乌虚影怒啸,但他距离稍远,救援已是不及。
妙音眼中血光一闪,链刀几乎要脱手而出。
白若月却早有预料,或者说,经历了泣血林的那一遭,她对纪庸的“出其不意”早已刻入骨髓。
剑光快要触体,她甚至没有回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柳絮,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向侧面一旋。
手中已褪去锈迹、显露真容的藏真剑反手撩起,一道凝练的剑光精准无比地斩在那道偷袭的蓝白剑气侧面。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在潭水的作用下削弱响,狂暴的劲气搅动粘稠的潭水,形成道道暗流。
白若月借力飘退数丈,稳稳站定。
藏真剑的剑身流淌着月华,指向从礁石阴影中缓缓走出的墨色身影——纪庸。
他依旧穿着一身墨色衣袍,忘尘剑斜指,剑锋上残留着方才交击的寒芒。
“看来,你倒是学聪明了。”纪庸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彼此彼此。”白若月针锋相对。
薛晨站在一旁,朝阳剑赤芒吞吐,锁定了纪庸。
妙音则抱着臂,链刀在身侧缓缓盘旋,眼神扫视着纪庸全身,防备纪庸再次动用那些层出不穷的法宝。她只负责压阵,确保这是一场“公平”的生死局。
无需再多言语,杀意便是最好的战书。
潭底瞬间化为战场。
潭底死寂的空间被狂暴的剑气撕裂,白若月手持藏真,剑招凌厉狠绝,一线天的锋芒与月华之力完美融合。
纪庸忘尘剑舞动,斩红尘的剑意冰冷纯粹,无情道催发到极致,每一剑都精准、高效、摒弃情感,只求毙敌。
月白与霜白透蓝的剑光疯狂碰撞、湮灭。
粘稠的潭水被搅动成巨大的漩涡,无数沉积的灰白色淤泥被卷起,潭底一片混沌。
白若月此刻状态正值巅峰,藏真剑真容显露后,威力倍增,月华之力与香火愿力流转不息,剑势连绵不绝,越战越勇。
反观纪庸,他虽借潭水磨砺,无情道心更近圆满,但终究是孤身一人,且潭底磨砺消耗不小,更被妙音和薛晨气机牢牢锁定,心神难以完全专注。
此消彼长之下,纪庸颓势渐显。
忘尘剑的剑光格挡之间多了几分凝滞。白若月却越发游刃有余,藏真剑招招直指纪庸要害,逼得他步步后退,身上又添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剑痕,墨色的劲装上晕开更深的暗红。
纪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他虚晃一剑,身形猛地向后急退,同时左手再次摸向腰间——故技重施,又想借法遁走。
“哼!”白若月冷哼一声,藏真剑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瞬间封死他后撤的空间,声音冰冷刺骨,穿透粘稠的潭水:“不必费那个功夫了!岸上早已布置好了困阵,今日此地,你我之间,必分生死!你逃不掉!”
纪庸动作一僵,退路被彻底点破!他看向白若月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又扫过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扑上来的妙音和薛晨。
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挣扎和……无奈。他对白若月确有愧疚,但这愧疚,绝不能动摇他的道!
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瞬间涌上心头。
“好!好!你要分生死……那便分生死!”
纪庸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复杂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玉石俱焚的杀意。
他的愧疚,在重任和自身绝境面前,被彻底碾碎。
忘尘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剑势陡然变得狂暴,不计代价,如同受伤的凶兽,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纪庸袖中再次飞出数道宝光。
一枚紫电萦绕的梭镖直射白若月面门,一面盾迎风涨大护住自身,还有一张散发着禁锢波动的金网撒向薛晨和妙音,试图分割战场。
“找死!”妙音厉喝一声,终于动了。玄铁链刀化作一道撕裂水幕的暗红血影,后发先至,铛的一声,精准无比地抽飞了那枚紫电梭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