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刀去势不减,又狠狠抽在那面刚刚涨大的盾上。
咔嚓!
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布满裂痕,纪庸身体剧震。
薛晨的朝阳剑赤芒暴涨,金乌虚影喷吐烈焰,将那撒来的金网烧融出一个大洞。
纪庸的法宝后手,在妙音和薛晨早有防备的联手压制下,瞬间土崩瓦解。
他彻底暴露在白若月面前。
白若月眼中杀机暴涨!
藏真剑一线天的剑光凝练到极致,细线撕裂粘稠的潭水,带着终结一切的死亡气息,直刺纪庸毫无防备的心口!
这一剑,凝聚了她的恨意,此刻又是巅峰的状态,纪庸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受重伤,法宝尽毁……避无可避。
妙音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弧度。结束了。
避无可避!纪庸眼中那最后的冰冷漠然终于碎裂,露出深处一丝解脱般的复杂。
细线马上洞穿纪庸身体。
白若月宽大的袖袍之中,一道卷轴毫无征兆地自行激射而出。
卷轴在空中瞬间展开,散发出柔和又无比坚韧的金色光华,金光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护罩,不偏不倚,恰恰将濒死的纪庸——严严实实地笼罩在内。
嗤——!
白若月的一线天剑光,狠狠刺在金色光罩之上!光罩剧烈波动,涟漪疯狂扩散,硬生生将那道索命死线挡了下来。
纪庸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礁石上,口喷鲜血,却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
“什么?!” 妙音和薛晨同时失声惊呼!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白若月如遭雷击,身形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悬浮在空中、散发着熟悉气息的卷轴——这是她进入纳界石前,执事小童交给她的说有大用的东西。
她从未想过,此物竟会在这种时刻、以这种方式……保护她的仇人?!
“沧溟岛主?!” 妙音和薛晨也瞬间认出了那卷轴的气息,脸色剧变!
沧溟岛主的声音,直接在白若月的识海中响起。
“小友,暂且饶他一命。”
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客气,甚至有一丝……恳求?
“杀他,影响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于你眼下处境,有百害而无一利!”
沧溟岛主的声音带着一种少见的沉重:
“此中缘由,牵扯甚广,非三言两语可道尽。老朽向你保证,待出得纳界石,老朽必亲至你面前,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望小友……以大局为重,暂息雷霆之怒。”
白若月心中翻江倒海。
沧溟岛主!当世顶尖大能之一,朱桃会的创办者,纳界石的主人!他的话,几人敢拒绝?何况他们此刻就在人家的地盘上!拒绝的后果……
可……这已非她一人的恩怨。
妙音出手相助,薛晨云逸风牵扯其中,云逸风的话言犹在耳——纪庸若活着出去,以蓬莱护短的性子,谁知道他会如何颠倒黑白,攀咬报复?!
仿佛洞悉了她的顾虑,沧溟岛主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继续道:“老朽会约束此子,令他出得纳界石后,绝口不提这件事,更不会攀咬你等分毫,只需……留他一命即可。”
潭底,死一般的寂静。
纪庸捂着血流如注的右肩,靠着冰冷的往生碑,脸色惨白,眼神复杂地看着被震退的白若月,又看向她收回卷轴的袖口,化为一片茫然。
妙音看着那突然出现、护住纪庸的金色卷轴,又看着攻势骤停、脸色变幻的白若月,先是一愣,随即一股被愚弄的滔天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腕间的修罗印因暴怒而瞬间变得血红刺目。
“什么意思?!”
妙音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链刀指向白若月,血煞之气狂涌,“耍我玩儿?!口口声声要杀他,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剑都递到心口了,又心软了?!护上了?!呸!我就知道!什么刻骨铭心的仇,都是狗屁!”
她眼中充满了鄙夷和嘲讽,“呸!我就知道!香火神没一个好东西!天生就是个受虐的胚子,舍不得这男人死?!”
白若月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能让愤怒的妙音相信:“妙音,我……”
“够了!”
妙音粗暴地打断,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链刀收回,抱着臂,眼神冰冷如刀:
“我无所谓!你杀不杀他,关我屁事!” 她死死盯着白若月,“你只要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就行!否则……”
后面威胁的话没说出来,冰冷的杀意已说明一切。
薛晨也一脸震惊和不解地看着白若月。
嗡——!
那悬浮在纪庸身前的金色卷轴再次金光一闪!
两道同样不容置疑的意念,分别刺入薛晨和妙音的识海:
“此间事宜,出纳界石后,莫要声张。”
言简意赅,带沉重的压力。
妙音身体一震,眼中怒火更炽,却也瞬间明白了过来,不是白若月反悔,是沧溟岛主,强行插手干预了。
刚才的怒火,似乎有些……错怪了人?但这份憋屈感,却让她更加不爽!她像那种到处乱说的大傻子?!还用得着专门警告?!
白若月站在原地,握着藏真剑的手微微颤抖,虎口崩裂处渗出月华清辉。
卷轴倒飞回袖中。
她看着重伤垂死的纪庸,感受着袖中卷轴,识海中沧溟岛主那郑重的话语如同烙印。
沧溟岛主亲自出面求情,承诺交代……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影响太大?于己不利?
血仇,就在眼前……
巨大的矛盾和茫然瞬间淹没了她。
她看着纪庸,纪庸也看着她。
两人之间,隔着冰冷的潭水,隔着十年的血仇,隔着沧溟岛主神秘的介入,只剩下死寂。
最终,纪庸深深地、极其复杂地看了白若月一眼。
他不再看任何人,默默地俯身,用还能动的左手,艰难地从淤泥中拾起自己的忘尘剑。
拖着沉重重伤的身躯,一步一步,沉默地朝着潭水上方去。
白若月的杀意,被硬生生按回心底。
只余一片冰冷的疲惫和……对沧溟岛主那“解释”的沉重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