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雁回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本来蹙起的眉更深了。
他仰头看到已经开始泛白的天色。
梵音就离他不到1公里,他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眼睛转了转,一抹锐色从眼底闪过,随后猛地转身往右边跑,踩着布满朝露的脆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想跑?”钟离风华冷哼一声,抬起布满血迹的手,朝他背影开了一枪。
子弹冲破风的阻力,直接没入了皮肉里。
许雁回闷哼一声,满是污脏的白色衬衫立即被鲜血染红。
从腰腹往外蔓延,像朵绽放的花。
许雁回往前踉跄了两步,膝盖几乎要磕在湿滑的石子上。他死死咬住牙关,点点鲜血还是从他的嘴角流出来。
“你以为跑得掉?”钟离风华一步一步往前走,像魔鬼来索命的。
许雁回没有回头,他知道子弹大概率没伤到要害。
这是钟离风华故意的,要看着他在绝望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许雁回沾满鲜血的唇弯起一抹弧度,正合此意。
待钟离风华走到他刚站着的地方时,嘎达一声,什么东西响了,紧接着一阵强大的束缚,脚踝处传来一阵铁钳般的收紧。
他低头去看,一根手腕粗细的青藤锁住了他脚腕。
钟离风华被血染到的睫毛轻微颤动,嘴角的笑越来越放肆。
这个许雁回倒真有点厉害了。
青藤突然向上一拽,钟离风华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被倒吊起来,血液顺着头顶往下涌,眼前却并未因此模糊。
他慢悠悠举起手中的枪,瞄准那根绷紧的青藤,手指利落地扣动扳机。
轰然巨响配上惊飞的鸟和野兽,倒像为清晨拉开了序幕。
被打断的青藤直接断落,钟离风华借着下落的惯性,身子往侧身一扭,双脚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长长一截青藤挂在树枝上,断口处还在滴着汁液,像一条被斩断的长蛇,透着几分吓人的狰狞。
钟离风华看着前面已经没有身影的许雁回,眼神变得愈发冰冷,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有意思。”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循着地上的血迹不紧不慢。
许雁回捂着被打中的腰腹,脸已经没有丝毫血色了,脑子都发晕。
要不是疼意,他觉得自己都要昏过去了。
他甩甩头,停在了一处平地上,周围弥漫的白雾比其他地方都要浓,在这甚至都看不清人影。
从他身上滴落的血,吸引了很多爬虫,它们从四面八方地钻出来。
蜈蚣,蚯蚓,还有色彩斑斓的蜘蛛,它们密密麻麻地涌过来,有的甚至顺着他的裤子往上爬。
许雁回低眸看着这些爬虫,脸色很是沉静。
微微一动再抬起腿,嘎吱一声,是爆浆的声音,聚集的爬虫瞬间被压扁,浆液混着泥土黏在他鞋底。
他像掌握生死的上帝,眼底的冰冷冻得摄人。
雾越来越浓,许雁回听着逐渐清晰的脚步,他往旁边走了一步,便彻底消失在这雾气中,连带着那串引路的血迹都断了踪迹。
钟离风华看到周身围绕的雾,停了下来。
“许雁回。”钟离风华张开薄唇,“梵音的命,你不打算救了吗?”
他知道什么是许雁回最关心的。
“天亮了。”钟离风华低笑一声,摩挲着冰冷的枪身,“你确定……还能等得起?”
话音落地,他敏锐地捕捉到左侧雾气里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蹭过了带露的草叶。
钟离风华抬枪,枪口稳稳对准声音来处,指节在扳机上微微用力。
还没按下去,一股巨大的力道就从侧面袭来,他整个人被猛地扑倒在地。
坚硬的地面撞击着胸腔,枪也脱手飞了出去,在浓雾中划出一道弧线,哐当一声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
剧烈的疼意从后背划过,爆浆的虫子尸体尽数贴在他身上。
“去死吧。”许雁回压抑的狠戾在他耳边,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钟离风华实在没有想到许雁回会这么敢,他发黑的竖瞳微缩。
摔倒的身体正一点点往下陷,身下的泥土软得像化掉的黄油,带着股腐烂的腥气,他好像要陷进去了。
是沼泽!难怪这里的雾浓得化不开。
许雁回从他身上爬起来,沾满血污的鞋底稳稳踩在他的胸口。
他俯视着陷在沼泽里的钟离风华,目光就像刚才看得上那些爬虫一般,狠辣而高高在上。
钟离风华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被挤空,看着许雁回那双染血的眼睛,笑了起来,“许雁回,你倒是比野狗稍微上一些台面。”
尾音还没在雾气里散尽,隐藏在后面,抓住树干的手猛地用力。
借着这股力道,钟离风华的身体像条泥鳅般侧身一翻,竟硬生生从沼泽里挣脱出来。
同时反手一拽,将许雁回狠狠往下拉。
许雁回根本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失去平衡。
当他因失血过多而模糊的眼睛清晰时,才发现冰冷的泥浆已经漫到了他的腰腹,正贪婪地往上涨。
两人瞬间换了位置。
钟离风华蹲在沼泽边缘,被泥浆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却丝毫不显落魄,他像是度假旅游般清闲。
“现在,你觉得谁该去死?”钟离风华声音是满满的愉悦和讽刺。
许雁回已经通红的眼睛盯着他,没有说话。
身体在往下陷,腰腹的伤口在泥浆的浸泡下疼得钻心。
他意识已经快散了,眼前都一片模糊了。
钟离风华看出来了,他侧身往前靠在许雁回耳边,“你出局了,再见。”
丢下这句话,他起身便往前走,走到快5米,他朝后挥挥手,“谢了。”
而两指夹着的赫然是一朵星形纹路的翠绿叶,七星草。
还能看到一点光亮的许雁回,当那抹绿色闯入视线时,眼前浮现出了梵音苍白的脸。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