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煌一个“可”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所有人心中荡开涟漪。
云胤执令使神色一肃,周身那平和的气息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渊如岳的凝重。他并未起身,依旧端坐,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已高度凝聚,仿佛与这片悬空山,与整个玄黄大界的某种韵律连接在了一起。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引动了周遭道则的共鸣,玉案上的酒杯泛起细微涟漪:
“凌道友,贫道修行至今,常思一惑。我辈修士,逆天争命,炼气化神,乃至合道天地,所求无非是超脱束缚,得大自在。然,天地有规,纪元有劫,如‘虚无之潮’,便是规则之劫。敢问道友,若规则本身即为枷锁,超脱之道,在于‘破规’,还是‘御规’?”
这个问题直指大道根本,极为犀利。“破规”意味着颠覆现有法则,另立新天,霸道而危险;“御规”则是顺应并驾驭规则,看似稳妥,却可能永远无法真正超越规则的框架。这是在探寻凌煌的道心倾向,也是玄黄大界自身对超脱之路的困惑。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凌煌,等待他的回答。苏挽秋也静静听着,她知道夫君的回答,必将石破天惊。
凌煌甚至没有思索,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玉杯边缘,目光仿佛穿透了悬空山,看到了那无尽宇宙的底层构架,平淡开口:
“规则,非枷锁,亦非工具。”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个字吐出,都让悬空山周围的霞光微微一定,那流动的云海似乎都凝滞了刹那。
“它如同水,载舟亦能覆舟。执着于‘破’或‘御’,已然落了下乘。”
“超脱之道,在于‘我即规则’。”
我即规则!
四个字,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识海深处!
这不是狂妄,而是一种阐述,一种对自身存在本质的定义!
云胤瞳孔骤然收缩,他感觉到,在凌煌说出这四个字的瞬间,以凌煌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天地法则,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并非被强行改变,而是……自然而然地顺应着凌煌的意志,仿佛他本就是这方天地的道之源头!他云胤与玄黄大界的联系,在这百丈范围内,竟被一种更高层次的存在感隐隐隔断、覆盖!
这不是力量上的压制,而是本质层面的……凌驾!
凌煌继续淡然道:“水为何物?取决于观者。鱼视之为生息之所,凡人视之为饮用之源,火视之为克星。规则亦然。你视其为枷锁,它便是枷锁;你视其为阶梯,它便是阶梯;你若本身即是源头,何来枷锁与阶梯之分?”
他顿了顿,看向云胤,眼神平淡却深邃:“潮汐起落,亦是规则。你若惧它覆舟,便是仍在舟中。你若本是那定海之神针,或是那无边之海本身,潮汐起伏,与你何干?”
话音落下,满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种难以言喻的道韵冲击之中。凌煌没有施展任何神通,没有引动任何异象,仅仅是一段话,却仿佛在他们面前推开了一扇从未想象过的大门,看到了门后那浩瀚无垠、超越认知的景象。
“我即规则……”
“本是定海神针,或是无边之海本身……”
云胤喃喃重复着这两句话,额头竟隐隐见汗。他修行数十万载,自认道心坚定,此刻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渺小。他之前思考的“破”与“御”,在对方“我即规则”的认知面前,显得如此狭隘和可笑。
这不是境界的高低,而是认知维度的彻底碾压!
他身后的那些太乙、金仙们,更是神色恍惚,有人面露痴迷,有人眉头紧锁,有人浑身颤抖,显然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苏挽秋看着凌煌的侧脸,唇角微弯,眼中流露出自豪与倾慕。这就是她的夫君,超越纪元的存在,他的道,早已站在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巅峰。
墨辰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紧紧握着拳头,将凌煌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刻入心底。这简短的论道,对他而言,胜过千年苦修!
良久,云胤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对着凌煌深深一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
“听君一席话,胜修百万年。凌道友之道,已非贫道所能揣度。玄黄大界,愿以最大的诚意,与二位结盟,共抗‘虚无之潮’!”
这一次,他的态度不再是平等的“合作”,而是带上了些许“请教”与“追随”的意味。
凌煌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
“善。”
星宴论道,一招定鼎。玄黄大界的诚意,在凌煌绝对的实力与境界面前,化为了真正的信服与结盟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