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比利山脉北麓,寒风在山谷间回荡。
咸阳方向传来始皇帝的最新口谕。
使团原地待命,编入西征主力,后续听从韩信元帅调遣。
“陛下说让我们待命,那就待命。”朴昌皓倒是无所谓,政哥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敖没说话,只是盯着高耸入云的雪山。
蒙毅满怀期待,这次的征伐终于有了他。
突然,黑色的旌旗在山口出现。
大秦锐士经过数月的跋涉,西征的主力终于到了。
韩信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章邯也被嬴政命令跟随西征大军一同前来。
“章邯。”韩信突然喊了一句。
章邯策马跟上:“末将在。”
“迦太基人在哪?”
“翻过这座山,在埃河以北的平原上。”章邯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地图,“哈斯德鲁巴,汉尼拔的弟弟,带着三万雇佣军在那里等我们。”
韩信接过地图,扫了一眼,随手塞进护腕里。
“传令全军,加速。”
“将军,弟兄们已经走了两天两夜……”
“加速。”韩信重复了一遍,“让迦太基人看看,什么是大秦的兵。”
伊比半岛北部的平原,草木枯黄。
哈斯德鲁巴坐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穿着镶金的胸甲,紫色的披风垂在马背上。
他身后是迦太基的军队。
这支军队看起来五花八门。
最前面是身穿重甲的利比亚步兵,手持长矛。
两侧是骑着矮马的努米底亚轻骑兵,皮肤黝黑,甚至没有马鞍。
后面还乱哄哄地挤着一大群高卢雇佣兵,光着膀子,身上涂满了蓝色的油彩,手里挥舞着沉重的阔剑。
甚至还有十几头战象,身上披着彩色的挂毯,长鼻子上套着铜环,一副花里胡哨的样子。
哈斯德鲁巴手里拿着一根象牙权杖,不时地敲打着马鞍。
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那些东方人还没到?”他问身边的副官。
副官擦了擦额头的汗:“斥候说,他们已经在山口了,马上就到。”
哈斯德鲁巴冷哼一声:“翻个山都要这么久,看来传闻夸大了。什么东方最强帝国,我看也就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实际上是他需要这支盟军,七丘人的攻势太猛了。
西庇阿简直就是个怪物,在战场上连战连胜,已经快要把迦太基的势力彻底赶出伊比半岛了。
只要这些秦人能顶住七丘人的正面冲击,他的骑兵就能从侧翼包抄,就像他哥哥汉尼拔在坎尼做的那样。
“来了!”
一名努米底亚骑兵指着北方大喊。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哈斯德鲁巴眯起眼睛。
距离越来越近。
清一色的黑色甲胄,清一色的长戈,清一色的方阵,只有黑与红双色。
秦军的方阵在距离迦太基军队五百步的地方停下。
数万只脚同时落地,大地猛地一颤。
哈斯德鲁巴座下的战马受惊,嘶鸣着往后退了两步。
他身后的高卢雇佣兵们停止了喧哗,那些努米底亚骑兵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盯着对面的大军。
哈斯德鲁巴握着权杖的手紧了紧,这和他见过的任何军队都不一样。
七丘人的军团虽然整齐,但是是为了战术配合。
而眼前这支军队的整齐更像是一种本能。
一骑从秦军阵中奔出。
韩信身后跟着章邯和张良,只带了十几个亲卫,径直朝哈斯德鲁巴走来。
哈斯德鲁巴整理了一下披风,带着几个将领迎了上去。
两方主帅在两军中间的空地上相遇。
韩信勒住马,目光扫过哈斯德鲁巴那身华丽的铠甲,最后停在他脸上。
哈斯德鲁巴也在打量韩信,这个东方统帅看起来太年轻了。
“我是哈斯德鲁巴,迦太基在伊比半岛的最高统帅。”哈斯德鲁巴自我介绍道。
韩信没有行礼,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大秦,韩信。”
简单的四个字。
哈斯德鲁巴眉头皱了一下,这种态度让他很不爽,马上就是盟友,也不能这么不客气吧。
“你们来晚了。”哈斯德鲁巴指了指太阳,“七丘人的前锋距离这里只有三天的路程。既然到了,就别休息了,立刻拔营,随我南下。”
章邯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张良坐在马上,手里捏着一卷竹简,面无表情地看着哈斯德鲁巴。
韩信笑了。
“南下?”韩信反问。
“对,南下。”哈斯德鲁巴提高了声音,“西庇阿的主力正在围攻新迦太基城,我们需要去解围。你们秦军作为前锋,负责冲击七丘人的重步兵方阵,我的骑兵会掩护你们。”
让远道而来的盟军当肉盾,还要立刻投入战斗。
这算盘打得震天响。
韩信驱马向前走了两步,逼近哈斯德鲁巴。
“大秦既然来了,这仗怎么打,由不得七丘人说了算,更不是你说了算。”
哈斯德鲁巴的脸瞬间涨红。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他挥舞着权杖,“这里是迦太基的领地!我是这里的指挥官!你们只是来支援的……”
“我们是来征服的。”
韩信打断了他。
“看看你的身后。”韩信抬起马鞭,指着迦太基的阵列,“这就是你的军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游玩的,一点军纪都没有。”
哈斯德鲁巴脸色铁青。
这支拼凑起来的雇佣军,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心不齐。
“大秦的军队,只听强者的命令。”韩信收回马鞭,“想让我们配合,可以。先证明你有这个资格。”
说完,韩信拨转马头。
“原地扎营,休整三日。没有本将的军令,任何人不得出战。违令者,斩!”
这句话是对着秦军喊的。
“诺!”
数万秦军齐声应答。
哈斯德鲁巴没敢下令阻拦,一方面是盟友,还有利用价值,不管是攻打七丘的大军,还是消灭未知力量的泰坦都需要大秦人帮忙。
再者,如果现在翻脸,他甚至怀疑对面大秦军队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可以把他的军队撕成碎片。
夜幕降临。
秦军除了巡逻的甲士,没有任何人走动。
与之相对的,几里外的迦太基营地却是灯火通明,喝酒声、争吵声、女人的嬉笑声顺着风飘过来。
中军大帐内。
韩信坐在主位上,面前摊开着羊皮地图。
张良跪坐在左侧,正在用小刀削着竹简。
章邯站在一旁,正在擦拭他的佩剑。
“哈斯德鲁巴,就是个草包。”章邯把剑插回鞘中,“他的兵虽然多,但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真打起来,不用七丘人动手,他们自己就会乱。”
韩信盯着地图上的新迦太基城。
“但他手里有我们没有的东西。”韩信头也不抬。
“大象?”章邯问。
“不,是向导和补给。”韩信抬起头,“这里是伊比半岛,地形复杂,我们人生地不熟。没有迦太基人带路,我们连水源都找不到。”
张良吹掉竹简上的木屑,放下小刀。
“哈斯德鲁巴想利用我们消耗七丘人,我们也可以利用他熟悉地形。”张良分析着,“我看那个哈斯德鲁巴,对各部族的掌控力很弱。努米底亚骑兵的首领刚才看他的眼神,没有半点敬畏。”
韩信看向张良:“子房的意思是?”
“分化,拉拢。”张良在竹简上写下几个字,“努米底亚骑兵是天下最好的轻骑兵,若是能为我大秦所用,何须看迦太基人的脸色?”
韩信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诺。”
“还有。”韩信的手指移向地图的更南方,标注着七丘军团的位置,“西庇阿,才是真正的对手。”
章邯凑过来看了一眼。
“听说此人年纪轻轻,却熟读兵法,甚至改良了七丘军团的战术。”
“不管他改良了什么。”韩信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战术都是徒劳。”
“传令下去,这三天让弟兄们吃饱睡足。把所有的肉干都发下去,不用省。”
章邯一愣:“全发了?那以后……”
“没有以后。”
韩信冷冷地说道。
“三天后,我们要么吃七丘人的粮食,要么死在七丘人的剑下。”
这才是韩信。
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斥候冲到帐门口,单膝跪地。
“报!”
“讲。”
“七丘使者到了。”
韩信和张良对视一眼。
这才刚到,七丘人就找上门来了?
“带了多少人?”章邯问。
“只有三个。”斥候回答,“打着白旗,说是来给大秦送礼的。”
韩信嘴角扯动了一下。
“送礼?”
“是。领头的人说,他是西庇阿的副官,特意来给东方来的客人送上一份见面礼。”
韩信大步走出营帐。
“走,去看看七丘人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营门口。
三个七丘骑兵静静地立在那里。
中间那人穿着鲜红的披风,头盔上插着红色的马鬃,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看到韩信出来,那七丘人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标准。
“尊敬的秦国将军,我是西庇阿执政官的信使。我家大人听说东方的大军远道而来,特意让我送来这份礼物,以表敬意。”
信使快速说完,双手呈上木盒。
章邯走过去,接过盒子,检查了一下没有机关,然后退回韩信身边打开。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颗迦太基将军的人头。
哈斯德鲁巴的一名副将,昨天还在前线指挥作战,今天脑袋就装在了盒子里。
人头的眼睛还睁着,充满了惊恐。
七丘信使微笑着看着韩信,腰板挺得笔直。
“我家大人说,迦太基人是靠不住的盟友。这颗人头,就是证明。”
周围的秦军将士们握紧了手中的长戈,杀气在夜色中弥漫。
韩信看着人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伸出手,从盒子里抓起那颗人头,提在半空中看了看。
然后,随手扔给了旁边的狗。
几只军犬立刻扑了上去,撕咬起来。
七丘信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韩信拍了拍手,走到那个信使面前。
他比那个七丘人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回去告诉西庇阿,这份礼物,太轻了。”
“让他把自己的脑袋洗干净,三天后,我亲自去取。”
说完,韩信转身就走。
“送客!”
随着章邯一声暴喝,两排秦军甲士猛地顿动手中的长戈。
“杀!”
整齐划一的吼声,震得那个七丘信使连退三步,脸色苍白。
他终于明白,那个迦太基统帅为什么会对这支军队如此忌惮了。
这群东方人,是疯子。
西征大军抵达的第一夜,注定无眠。
而在几百里外的七丘军营中,年轻的西庇阿正站在沙盘前,手里捏着一枚棋子。
“秦人……”
他看着沙盘北方空白区域,将手中的棋子按了下去。
“终于来了。”